“希德,你确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我演唱会的现场,是一个合乎时宜的选择吗?”埃文·贝尔一见面,就笑呵呵地打招呼到。他和希德·甘尼斯虽然说不上忘年之交,但也是交情十分不错的朋友,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局限。
希德·甘尼斯依旧是带着优雅的笑容,“作为学院主席,那的确是不合适的;但是我每天只有八个小时是属于学院的,剩下十六个小时则是属于我私人的。我今天是作为私人朋友,前来为演唱会捧场的,那自然没有什么不妥。再说了,演唱会是音乐,这和电影又是两回事了。”
希德·甘尼斯自然明白埃文·贝尔说的是什么意思。
“断背山”和“阳光小美女”作为整个颁奖季表现最为出色的两部作品,在即将到来的奥斯卡上会有什么表现,这也是媒体普遍关注的焦点。今天距离奥斯卡提名名单的揭晓还有三天整,这是一个敏感的时间点,希德·甘尼斯出现在玫瑰碗体育场,的确不是那么明智的选择。如果被媒体发现了,少不得要说十一工作室贿赂学院主席之类的,这可是被绝对禁止的。
其实所谓的学院公关,就是要和学院成员打交道,除了不允许明目张胆地拉票,比如说邮件、短信等方式要求成员为自己作品投票,这是不允许的之外,贿赂更是明令禁止的。如果被发现了贿赂,那么作品甚至有被取消资格的可能性。但反过来说,这种公关本来就是比较暧昧的,如果不与学院成员打交道,又如何能够让成员们对作品有一个深入的了解呢。所以,这的确是比较模糊的一条界线。
希德·甘尼斯今天过来看埃文·贝尔演唱会,严格说来并没有什么贿赂的情况出现,的确是和电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媒体硬要拉扯关系的话,那也是说不清楚的。
面对希德·甘尼斯的解释,埃文·贝尔耸了耸肩,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作为主人,我想除了欢迎光临之外,我没有更好的话语可以呈现了。”埃文·贝尔的落落大方,让希德·甘尼斯也不由笑了起来,“怎么样,今晚还开心吗?”
希德·甘尼斯伸出了自己的右臂,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埃文·贝尔看了一下,是往玫瑰碗体育场内场走过去的方向,此时观众都已经退场结束,希德·甘尼斯显然是希望和埃文·贝尔慢慢地闲聊一番,埃文·贝尔也没有拒绝,给旁边的泰迪·贝尔一个眼神之后,就和希德·甘尼斯一起迈开了步伐。
“当然。这是我看过最棒的演唱会了,虽然我看过的演唱会着实不多,你知道的,我的生活都被电影所占据了。不过,我现在也开始意识到,其实演唱会也是一种让人沉醉的艺术表现形式。”希德·甘尼斯说话的时候有一种书生的儒雅,总是会让人想起文学院里饱读诗书的教授,不过言语之间却又带着一点写意一点幽默,气氛总是显得很轻松,“我花了大力气才抢到一张门票,总算是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即使玫瑰碗有十一万个座位,但埃文·贝尔的演唱会依旧是一票难求。
埃文·贝尔抿了抿嘴角,“其实我本来是打算让泰迪给学院成员派发演唱会门票的,希望拉近一下我们的距离,但是担心你们对我的音乐不感冒,结果弄巧成拙那就不妙了。最终只能放弃。”
希德·甘尼斯呵呵地轻笑了两声,“你难道不是应该担心贿赂的问题吗?”
埃文·贝尔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这就是我没有送演唱会门票给你的原因。当然,我不会否认我还是希望演唱会门票能够拯救一下十一工作室该死的财政危机,所以,你的一张门票还是十分重要的。”
希德·甘尼斯今天已经六十五岁了,而埃文·贝尔仅仅二十三岁,这个年龄差距说是爷孙辈也没有问题的。但令人诧异的是,埃文·贝尔和希德·甘尼斯的每次交谈总是很愉快,在希德·甘尼斯就职学院主席之前,就已经如此了;即使他成为了学院新任主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太大的改变。这让希德·甘尼斯对于埃文·贝尔又看高了许多。
和埃文·贝尔的交谈,总是让希德·甘尼斯忍俊不禁,就好像现在,看着埃文·贝尔一本正经地讨论着演唱会门票的事,一次又一次地让希德·甘尼斯意外,甚至禁不住笑出了声。“埃文,你是认真的,你知道,像我这个年纪,总是容易把一些玩笑话当真的。”
埃文·贝尔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希德,我当然是认真的。十一工作室完成了皮克斯的收购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差不多算是破产了。不然我怎么会开始巡回演唱会呢?”这话再明显不过是玩笑了,让希德·甘尼斯爽朗地笑了起来。
走到玫瑰碗体育场的中央,看着这个空旷的场地,人去楼空,彷佛刚才的喧闹只是一场梦一般。
“埃文,你觉得人最害怕的是什么?”希德·甘尼斯看着空旷的座位,有些突然地询问到。
但是埃文·贝尔却似乎并不是很意外,他抬了抬眉头,没有太多的犹豫,也没有油嘴滑舌,直接就说到,“改变。”
“哦,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会说世人的眼光之类的。”希德·甘尼斯有些意外地看着埃文·贝尔,他以为自己对埃文·贝尔足够了解了,但每次埃文·贝尔还是会给他带来惊喜。
“因为我最喜爱的书就是‘谁动了我的奶酪’了。”埃文·贝尔一句调侃的话再次让希德·甘尼斯大笑起来,埃文·贝尔的嘴角也露出了笑容,“因为人们总是对于改变、对于未知、对于新生事物充满了恐惧。从奴隶社会进入封建社会时是这样,从封建社会迈向资本社会时也是这样;电视出现时是这样,电脑出现时也是这样,甚至一直到现在都有人坚信着科技的过度发展就会导致人类的灭亡,这就是来源于对改变本质上的恐惧。”
“这倒是一个很新颖的想法,你不觉得人工智能会对人类带来威胁吗?难道你就能够确定,改变一定能够带来好的结果?”希德·甘尼斯兴致盎然地看着埃文·贝尔。
埃文·贝尔笑着摇了摇头,“不不,我对于人工智能的极致发展也是有担忧的,毕竟那些铁块我可不是对手。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忧虑、我们的恐惧,其实就是来源于未知,而这些未知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改变。”埃文·贝尔停下了脚步,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在希德·甘尼斯的身上,只是看着这个场馆,“改变当然不一定就能够带来好的结果,改变所产生的连锁效应,我们永远都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未知,带给我们恐惧的同时,也带给了我们希望。”
“想象一下,如果你知道你的人生将会在什么时候终结,而你的财富又会有多少,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的爱人又会是什么模样,那么你还会有奋斗的想法吗?但如果你不愿意奋斗,或者看到了你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才能赢得一个这样的未来,你还会甘之如饴吗?我想,答案是否定的。”埃文·贝尔微笑着说到,“所以,我的意思是,改变的确很可怕,未来也的确很可怕,改变所带来的未知更是让每一个人胆寒,但是如果不迈出这一步,你就永远没有办法知道结局是什么。改变的魅力就在于,发生了才能知道结果。”
“那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呢?”希德·甘尼斯随口问了一句,他看了埃文·贝尔一眼,在这张年轻的脸孔上看到了飞扬的青春,还有让他羡慕的张扬不羁。
“那么恭喜你,你尝试过了,你已经写出了一个不一样的未来。至少,这个结果,与你按部就班、可以直接看到的未来完全不同,这就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了。即使这个结果不是你想要的,但谁能知道呢?也许五年以后,十年以后,这个结果会成为你人生最大的财富也说不定。”埃文·贝尔说的这句话,有些让人意外,这番话由希德·甘尼斯来说似乎会更合适一些,但现在却是六十五岁的希德·甘尼斯听着二十三岁的埃文·贝尔讲这些道理,的确十分有趣。
希德·甘尼斯低笑了一声,“我想你的这份果敢,就足以让无数人羡慕了。许多人,就算有改变的勇气,也会想着先尝试一部分,看看效果,合适了再继续改变下去,不合适了就退缩回来。但是你,你的勇气总是让人佩服。”
埃文·贝尔扯了扯嘴角,他的这份勇气,是两世为人才换来的,算不上什么值得佩服的事。“要么做,要么不做,这才是真正的改变。”这句话说得简单,但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埃文·贝尔知道这一点,希德·甘尼斯也知道这一点。
勇气,这个词汇听起来很简单,但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特别是当这个词被放在“改变”这样的动作之上时,就越发变得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