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叶府内极为平静,却是平静得让人不安,老太太今儿未留大房、二房众人在自己院子里吃饭,而是让她们都各回院子里自用。叶云水知道,老太太这是在隔离外界的议论,怕传进她的耳朵以免她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故而除了画眉回老太太的话外,再没有一个人说起外界对府中的谣言,至于私下是否议论那就不得知了。
叶重天和二老爷很晚才归来,却是直接去了书房议事,只打发了人来回老太太一声。
叶云水如今住在老太太院子的小跨院之中,坐在屋子里,她的手中一直在摩挲着那块血玉麒麟佩,心中想的是今日发生的一切。
叶重天显然是采取了自己的意见开义诊,联陈家,可老太太却把自己的嫁妆从叶张氏手中要了过来,这显然是老太太和叶重天仍抱着跟上卿府修好关系的打算,哪怕是有一丝的希望,他们都不希望跟上卿府闹僵,而他们给自己这一份嫁妆是保障,是安抚。这时代的女人的嫁妆丰厚在夫家是吃不着太大的苦头,只可惜上卿府却是个狼窝,她能否保得住这嫁妆就凭她自己的本事了。
不过叶府的打算如今却是微不足道的,今日的谣言一出,恐怕叶重天和老太太与上卿府修复关系的希望就要破空了,前世她看尽人生冷暖,对叶府这样的举动却也并未有半点伤心,对于他们来说,嫁一个女儿保一府平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别看叶倩如如今在府中活泛,她早晚也脱不过这个命运。
叶云水低头看着手中的血玉麒麟佩,不知道世子爷听到这谣言会有什么动作?叶云水微微摇头,她推测不出那个男人会有什么样的举动,这实在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了。
叶云水起身在廊下溜达,只叫了春月远远地跟着,在回廊拐弯的地方,却听见两个小丫鬟在耳房内嘘声议论着,叶云水凑过去听却正是在说自己,春月皱眉上前就要推门进去,被叶云水拦住了,她就是要听听外界真实传言还有府中人的反应,画眉今儿回的太含蓄,自是听不出个所以来。
“今儿我去厨房,负责采买的许婆子说外面现在都在说咱们府大姑娘跟世子爷……”那声音忽然弱了又起,“说是早就跟世子爷勾搭上了,所以当初才闹得宁可自缢也不嫁张府公子的。”
“净瞎说,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大姑娘常年都不出府。”
“怎么是我瞎说,不出府又怎么了?大姑娘常年在静思居,以前丫鬟婆子都不乐意去伺候她,更是懒得管她,世子爷不会晚上悄悄来?”
“浑说,让人听见撕你嘴,不过我倒是听外面现在说的是咱们老爷……”
“你是说老爷跟翠绿?”
“你知道?”
“谁不知道啊,老太太本是要把翠绿给萧飞少爷的,结果被老爷给抢了,说是夫人不容翠绿,把她逼死了。”
“不是夫人,有人看见是萧飞少爷去找了翠绿,然后翠绿当天就死了。”
“那谁知道是不是夫人授意的,你看咱们府那三个姨娘,过得还不如咱们这些丫鬟呢。”
“我倒是听说老爷最近这两日经常去陈姨娘那里……”
……
春月的小脸憋得通红,叶云水拽着她悄悄地离开,听声音应该是老太太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莺儿和红枣,老太太今儿把她们俩派到她这跨院来帮忙。
叶云水和春月回了屋,春月急得跳脚转圈,“大姑娘,你为何不让我去骂那两个长舌头的,居然这样在背后议论主子,怎么能不教训她们一下?回了老太太打她们的板子!”
“你急什么?”叶云水笑着拉过她,“议论了又能怎么样?如今大街小巷都议论开了,这倒是正好让我听听,免得心中没有个计较。”
春月是不明白叶云水所想,只是在一旁嘟着嘴生闷气,叶云水出言逗她,“倒没瞧出来,我们春月如今也厉害了,将来嫁人做媳妇起码不会挨欺负了。”
“大姑娘怎拿我说起嘴了。”春月气红着脸,低头不语。
叶云水侧目瞧她,嘴角带着苦涩的微笑,春月是个忠心的,却是个没心眼儿的,如果她也是个没心眼儿任人摆布的,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花儿晚间从家里回来给叶云水带了消息,她爹昨儿就已经把信送到了陈家庄子上,没有回信。
苏妈妈那边的奶兄也未有回信,只说是陈府四舅老爷把信收了,却是什么都未说。
这个结果在叶云水的预料之中,任谁接到一个十几年从未有过联系的亲戚的信件,想必一时间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吧,不过她信已经送到,怎么做是陈府的事了。
叶云水并未觉得如此拉陈府下水有何不妥,早前说她外祖家对叶府不满,可如若真的怜惜她一个孤女难活,怎么会任叶张氏把她嫁给旁人做侧室?就算是陈姨娘拿了些个东西委婉地表达了陈府不希望叶云水嫁于张宏为侧室的意思,可她们却无一人伸出援手,甚至连看都未曾看自己一眼,只会鼓动自己闹,而他们在一旁看热闹。
说是为了叶云水好,可谁知道他们背后的目的是何?陈家如此做与帮凶有何区别?所以叶云水拉陈府下水时压根就未将陈府的感受考虑进去,陈府不仁她也没什么义可讲。
叶重天和二老爷的动作很快,二日一早,叶家在涅梁城内的十二家药铺全挂上了义诊的牌子,上面也写清楚原因,为嫡夫人举行大祭,义诊半月,从腊月二十六初始至正月初十为止,诊费、药费全免。
叶家的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涅梁城百姓的赞赏,邻里亲友之间奔走相告,不出半日全涅梁城便都知道了。家中有病患的自是跑着前来排队,一时间,叶家各药铺的门口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山人海,叶重天自是多派了小厮维持秩序。
当日下午,陈府亦张贴告示,为陈府已逝的大姑奶奶叶陈氏大祭,陈府将在城内设置五个粥棚施粥……
一时间城内百姓涌动,目光和言论自是被叶、陈二府为叶陈氏举行大祭而吸引了去,那些个谣言虽然仍旧在传,可却是逐渐地减淡了下去。百姓自是不管世子爷和上卿府的纠葛,也不管叶府的大姑娘到底心向于谁,叶重天跟丫鬟的传言更是没有义诊和施粥来得实在,谁还去顾得了那些饭后的谈资?
谣言虽是淡了,却并未真的消失,就在叶府施粥的当天,上卿府的大爷张虞山,亦是张宏之父带着家仆大张旗鼓地到了叶府,颇有气势汹汹之势,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再联想到当下的谣言,上卿府欲与叶府退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两府的斗争再次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