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水派了青禾去迎二舅母进来,却瞧她今儿似是格外地装扮了一番,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衬裙,外面是紫红绣团花金丝袄,梳着牡丹髻,带着鎏金点翡的三步遥簪子,脸上略施脂粉,既庄重又不过分张扬,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二舅母见了叶云水则是规矩地行了礼,叶云水还了半礼便是让花儿给她看座。
“昨儿得了消息,知道二舅母今日要来却是让我高兴了一晚上,刚刚还寻思您什么时候到,门口就唱名了!”
叶云水的客套话二舅母也并未真往心里去,她心知叶云水如今对陈家很是不满,而且她如今的地位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瞧着软弱的姑娘了,嘴上不敢有半点儿怠慢和放肆之意。
“知你定是惦记着,就早早地来了!”二舅母带着笑地附和着,她今儿只带了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其余之人一个都是未带,叶云水倒是好奇,她难道还有些旁的事要单跟自个儿谈不成?
“今儿个来是想请叶主子您给拿个章程。”二舅母是个直爽人,她也知叶云水不喜欢那些个弯弯绕的,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上次世子爷和您给保了媒,回去商议了一番却都是赞好的,如今只想着寻个人去叶府商议婚事的操办,却不知该寻哪个合适?”
二舅母这话问的却是甚有深意,旁人家商谈婚事都是由母亲出面,不过陈府那三舅母许是不会出这个头,对这婚事她定是心里有疙瘩的,却又不得不应承着,而叶倩如的母亲又是叶张氏,陈府如此巴巴地找上门不被叶张氏奚落一顿才怪,所以二舅母跑来找她拿主意,就是想让叶云水牵个头,免得两府之间有什么不妥当的再闹僵了让旁人看笑话。
而二舅母这般巴巴地找上来,未尝没有要与叶云水缓和关系的意思。
叶云水却是未马上回答,而是让花儿给二舅母重新换茶,“……把爷赏的那上好的龙井拿来给二舅母沏一杯,”又转身跟二舅母言道:“说这茶一年才产十斤,太后最爱此茶,爷弄了点儿回来给我长长见识用的。”
二舅母听她后边这解说却是连忙推脱着,“这金贵的东西还是叶主子自个儿留着用的是!”
叶云水则是笑着道:“再金贵的东西也是给人用的,所以说这世上什么东西也金贵不过人!”叶云水心里的潜台词却是人也不金贵,金贵的是地位!
二舅母笑着道了谢,心里对叶云水那话里的意思一清二楚。
“本是不该再来拿这个事来烦您,可好歹是您妹妹和表弟成亲,您就赏了陈府这个脸面?”二舅母满脸是笑,说话也是小心翼翼,叶云水这会儿心里已是琢磨明白她怕的什么!
秦穆戎和她二人给保媒定的婚事,这涅梁城内的多数人家许是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而叶陈两府办喜事的时候,不借着秦穆戎的名头大操大办,会拂了秦穆戎和叶云水的面子,定是会记恨他们,道是世子爷亲自诩的婚她们却这般草草了事不尊重!
可是叶陈两府要是大操大办,虽是给他们陈府长脸了,可这名头却是不好借,只因二舅母明白,叶云水这婚事是如何允的,如若两府大肆操办后,大婚当日秦穆戎和叶云水一个都未到,那陈府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而且陈府是男方,又与叶云水隔着表亲一层,定是最落埋怨的一个,所以二舅母跑这儿来寻叶云水拿个主意,也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叶云水的本意到底会不会真的给叶陈两府那么大的难堪?
叶云水心里想了个通透,再瞧着二舅母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了,“两家结亲却要保媒的人给拿主意,这却是不妥当了!”
二舅母心里一凛,知她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您既是媒人,不也是耀冲的表姐,倩如的亲姐姐嘛!”
叶云水听她说的这般亲近,便是转了个话锋说起旁的事,“听说最近的金银价格都涨得厉害?”
“哦,是有这么回事!”二舅母听她提起这事儿却是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她知叶云水这是在说陈家要给叶云水嫁妆铺子供货提价的事,这却是那三舅老爷的事,待她知道后都已是晚了!
二舅母见叶云水面色带着嘲讽,脸上被臊得滚烫,被叶云水一句话给噎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提价之事的确是陈家做得不地道!
“金银价虽是涨了,可是给叶主子铺子依旧按照之前的例,前几日送货时还按旧例结得银子!”二舅母连忙把这话说出来,不免有些补救之意。
“百八两银子的事没得让陈府跟着赔钱,该给银子的一分都不少你们的。”叶云水可不领她这个情,百八两银子的事儿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嘴,还真当她没见过钱么?
二舅母那话说出口时也觉得有些唐突了,“瞧我这嘴整日里浑说的,叶主子可别往心里去。”
叶云水叹了口气,她可是懒得跟二舅母在这里磨嘴皮子,陈府上下无一不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说到明日去也不过是那点子心眼儿而已!
“二舅母这般客套作甚?哪就那么针别的心眼儿会记恨这一两句话的?”叶云水沉了沉才道:“婚事还是寻叶府老太太商量的好,毕竟她辈分最大,也做得主!”
二舅母听着叶云水给指了明路,便是上赶着问道:“定了具体的日子,世子爷和您可都要来,让他们两个小的也沾沾福气!”
叶云水瞧她一脸紧张的模样,便是说着,“听说陈家铺子上来了不少手艺不错的匠人?”
“是……”二舅母说应得没什么底气,她瞧着叶云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您的铺子若是需要就遣了他们去您的铺子上当差事,月银陈府来出!”
“二舅母可莫要出去乱说,我的铺子都准备盘出去呢,还要匠人做什么?”叶云水的话语虽淡,可仔细琢磨却是耐人寻味,让二舅母有些不知所措,就又听得叶云水说道:“改日拿了首饰样子来就是了,打几套头面而已。”
二舅母笑着道:“放心,您什么时候想了,便是派个人来招呼声,随传随到!”
无论叶云水的话里有什么含义,二舅母这般回答都挑不出错来,叶云水知道她是精明的,只是抿嘴一笑,虽然她对外说是要盘铺子,可那都是迷惑的烟雾,把谷勇和王友发拿了去,便是从陈府挖了匠人来做工,虽然不想用那两个人,但是他们提议的法子却是不错的,起码那收益能多出去最少三成。
二舅母答应得痛快,叶云水则是又与二舅母寒暄了几句,二舅母还提到最近练兵之事,她的兄长是秦穆戎的手下,自是与王府脱不了的干系,叶云水却是不愿她把话说下去,端了茶杯,二舅母眼前叶云水似是不愿插手这等事便是识趣地不再提。
二舅母临走的时候,叶云水才应下大婚之日必是到场,二舅母虽然是为兄长的事略有些遗憾,不过悬了一个上午的心才算是真正地落得肚。
叶云水其实并非是非要陈府那几个匠人,她不过是让二舅母明白,她叶云水如今在府中的地位,成事她不见得能办得成,但是搅和事却是没什么难度!
又是过了两日,谷勇和王友发在外请见,道是有人有意盘下铺子,来请示要下多少定金之事。
叶云水知他们二人是一时钱不凑手才想着先付了定金定下此事之后,再去找些个活钱周转,这两个狡猾的狐狸果然是什么招都敢想,叶云水却是半点儿都不答应,“买铺子,一买一卖,当面验清了银子数量,便是各奔东西而去,哪有什么定金一说?”
王友发有些急,这定金还是他找祁善的铺子高价抬来的,只想着说服叶云水付了定金,他再拿着铺子去寻合作伙伴,便是有了那付后账的银子,只是念头打得好,叶云水却甚是难缠,不好对付。
不过再难对付也得努力争取,王友发便是回话道:“回叶主子的话,东市的两间铺子的数额太大,总要由着买家筹备两天银子才是!就算是那富贵的人家,二十万两现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凑齐的!”王友发这话虽然为他自个儿的成分居多,倒也不乏为一句实话。
“凑得齐就买铺子,凑不齐可以先把房产啊、土地都抵出去,那铺子兑下来便是有了周转的银钱!”叶云水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是在做旁的打算。
谷勇的心里也是犯难,王友发的二十万两银子不好筹,他的六万两也没那么容易就凑得齐,“奴才斗胆说上一句,这银钱的确是一时半会儿不凑手的,不如叶主子可按日算了利息?多上一日也会多了不少银例可拿,也不怕那人跑了不买铺子耽误了叶主子的大事。”
叶云水看着谷勇,他倒是个心思活泛的,“那放印子赚利钱的事儿我却是不屑于做的,不过既是你们二人都是这般说,我也没得那么苛刻,便是定上半月之期,先付四成的银钱做定钱,另外六成半个月后付清,我也不要这半个月的利钱,不过如若半个月后他们仍凑不上银子,这定钱我可是不退了!”
谷勇和王友发都心里一颤,开始盘算着这事儿从他二人的角度上讲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