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水与夏氏离开“秋思居”已是下晌。
这一路上,她只觉耳边都是丁氏歇斯底里的疯癫大笑,只是这笑里没有喜悦,而是病态的泄恨。
叶云水又想起秦慕方,她临走时让秦风守在门口,不允秦慕方再闹出任何事。
可毕竟是庄亲王府的三爷,她抽一巴掌已是过分,不得再下任何的令,只得回去问问秦穆戎,也去请示下庄亲王爷该怎么处置。
想起老爷子,叶云水则是心里头哀叹。
本就是心病难解,如今又屡屡爆出这等事来,他这病哪里能好?
夏氏着实地被今儿这一趟吓着了。
无论是秦慕方那阴狠的模样,还是丁氏的癫狂爆笑,还有画屏那一个凄惨的下场,这无疑都让她感觉心里头苦,再想起之前她也曾受过的气,便将手放在叶云水的手中,“二嫂,幸亏有你,否则我……”
“过去的事别再想了,四爷是好人。”叶云水这话一说,夏氏的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丁氏太惨了。”
“想那些又有何用?顾好你自己的日子吧。”叶云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丁氏的下场,不单单是她自个儿,在那些大户人家中可不是少数,但叶云水只有旁观之心,无解救之意。
如何解?如何救?这事外人帮不上忙,只有看丁氏自个儿能否想得开。
先将夏氏送回了“逍遥居”,叶云水直接去了“翰堂”。
庄亲王爷瞧见叶云水自个儿到此,则是挑了眉,出言道:“那畜生可是闹腾完了?”
“儿媳让秦风守着他,三爷下手太狠,险些把丁氏打死。”叶云水说到此则又为庄亲王爷探了探脉,口中道:“老爷子,您得说句话,三房的事终归得有个定论,不然三爷心里头没谱,总是这般歇斯底里地闹事,对王府的名声也不佳。”
“死了才好。”庄亲王爷说完此气话,又是皱紧了眉,“回头把他带来见我,不争气的东西,看不顺眼,索性我一刀宰了他就省心了。”
叶云水只当这话没听着,让花儿去给秦风传话带三爷到“翰堂”,而她则回了“水清苑”。
晚上时分,秦穆戎从外归来,叶云水说了秦慕方的事,秦穆戎则不愿多管,而说起了肃郡王,“上次的事我也问了,他说是太后这么吩咐的。”
“太后?”叶云水纳了闷,“可太后从未对咱们说起此事。”
让叶重天去给肃郡王贴身诊病,叶云水一直都思忖不明,如若是太后吩咐的,那是欲把他的病医好?还是不医?这都是个难解的题啊。
秦穆戎神色深沉,“‘安和宫’我去了,可却没问出口。”拿出了个牌子,秦穆戎递给叶云水,“太后只给了我这个。”
“这是什么?”叶云水看着那物件,玉雕云图,不似兵符之类的物件。
秦穆戎淡言道:“这应是给咱保命的东西,太后也没明说是何物,只让好生地收着,看来肃郡王所言应不是假,太后在着手安排后事了……”
叶云水心中一紧,难道这平静的日子又快过到头了吗?
朝看水东流,幕看夕日落,一年时间匆匆而过。
秦公卓与秦公允两个小家伙的周岁已过去一个月,那日又是宾朋满座,王府开了二百桌席,忙碌了一整天才算把事情折腾完。
叶云水这一年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把小家伙们的周岁宴办完后这一个月,才算是得了空歇息歇息。
这一年,她几乎隔一日便往宫中跑一趟,为太后诊病、亲手喂药,只盼着她能多挺几日。
而秦穆戎这一件事情也不少。
庄亲王爷退离朝堂,远离政事,可只有秦慕云一人还是撑不住,秦穆戎只得参与其中,虽每日平稳度过,但任谁都知这是动乱前的平静,一切都待太后能挺到何日何时。
叶云水早间刚刚睁眼,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起身就看到一群小脑袋瓜跑进了屋。
兜兜、团子、豆子、姝蕙,四个小家伙一个领一个地凑到床边,齐齐地给叶云水行了礼,“娘早安。”自小兜兜在“安和宫”叫出团子、豆子以后,这两个小家伙的乳名算是被叫开。
一人背了一把小木弓,腰上别着小箭筒,叶云水挨个的小脸蛋摸个遍,又亲了个遍,“今儿又想去哪儿玩?”
自小团子和小豆子会走开始,这俩小家伙就跟着小兜兜到处耍,叶云水时而带他们进宫,时而带去跟三皇祖父和长公主吃茶。
可不管去哪儿,只要这仨个小家伙一到就像炸了窝,以前只是小兜兜一个祸害,如今又添了俩,连带着姝蕙也跟着淘,而且心眼儿还多,时不时地闯了祸,都是她帮着想辙认错。
小兜兜则笑嘻嘻地道:“我们想跟娘一块儿进宫见老祖宗。”
“有这好心?”叶云水挑了眉,小兜兜立马点头,小团子也跟着点头,小豆子年纪最小,则凑到叶云水怀里,嘟嘟囔囔地说道:“哥哥们想去找十四叔玩,豆子想吃老祖宗给的杏仁糕。”
“除了玩,吃,还能得着赏?”叶云水直接戳破,小豆子也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贵妃祖母说给我们每人一个漂亮的小弓,我们都喜欢。”
叶云水抽抽着嘴,这文贵妃自己无后,可把这几个小家伙当了宝贝,这一年时常进宫,都快把她家底儿掏空了,说是漂亮的小弓,可都是小叶紫檀雕的,能不漂亮么……
四双小眼睛盯着叶云水,巴巴地看着,叶云水倒是不怕麻烦,只是太后最近的身子实在是怕闹,而且也说不准……
“去问问你们爹,他如若同意,娘就带你们去。”叶云水寻了个理由,推了秦穆戎身上,四个小家伙瞬间就跑没了影,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叶云水起了身,吃了早饭,则听着院子里头一阵熙攘喧闹,都是小家伙们的笑嚷之声,没过多大一会儿,秦穆戎则带着一群小家伙从外回来,“今儿进宫?我今儿无事,陪着你们娘几个。”
叶云水点了点头,“爷今儿不忙?”
“再忙的事也没太后的身子重要。”秦穆戎说完,则出口问道:“老头子怎么样?”
“不肯拄拐,自然无法起身。”叶云水叹了气。
当初她让秦风等人寻了工匠制了一副拐,可果真拿了老爷子面前他不肯用。
就这么一直拖着,偶尔让侍卫们抬他出来透透空气,看着几个小家伙在身边跑来跑去,便又回“翰堂”待着,给几个小家伙做弓制箭,陪着他们到处祸害,还说什么先学会拉弓射箭扔石头子打人,再学“之乎者也”的文人酸腐。
叶云水没辙,劝说不听,而她这忙碌不堪也无暇多管这几个孩子,左右才一两岁,也不急于这么点儿就套上小夹板。
吴嬷嬷与邵嬷嬷是最郁闷的。
两个从宫里头出来的教习嬷嬷是半点儿作用都没有。
这庄亲王爷纵容孩子们胡闹,世子爷出主意教孩子们怎么闯祸,世子妃忙着照看太后病情和府中大小事也管不过来,她们俩可怎么管?
只哄着别出危险就是万幸,压根儿不想能教什么规矩。
秦穆戎一边逗着孩子们,一边与叶云水说道:“前些时日太子提议让南边的几位总督归来涅粱,为太后祝寿,被太后驳了,而且还亲自下旨,不允他们擅离职守。”
叶云水一惊,这秦中岳是想借机夺权吧?
“他还真不闲着,又要开始有动作了。”叶云水说着,则叫了吴嬷嬷与邵嬷嬷带着孩子们穿戴衣裳,也是让小家伙们离开这里。
秦穆戎则没让孩子们离开,“不用背着他们说话,闯祸不难,难的是要明白闯祸的理由。”
叶云水只得又出去让嬷嬷们先回,她自个儿开始给孩子们穿衣。
夫妻二人发泄般地骂了半晌秦中岳,则带着孩子们一同出了门。
太后此时已在凤榻之上难以下床,叶云水与秦穆戎带着孩子们去时,都被直接宣进寝殿之中。
先给太后请了安,兜兜带头先爬上太后的凤榻,另外两个小的也被抱了上去,太后挨个地摸着,亲着,三个小家伙也都老老实实地撒娇,姝蕙坐在一旁看着,因为她是姑娘又不是嫡亲,便守着规矩,可那目光中也带了几分艳羡。
文贵妃得知叶云水带着孩子们到此,带着宫女太监们也过了来。
挨个送了小叶紫檀的弓、黄花梨的弓、黄杨木的弓,各个雕工精细,美轮美奂,小家伙们拿在手里撒了欢地跳,也知讨好地挨个上去亲文贵妃几口,小豆子最会讨好,干脆拿着玩具坐在文贵妃的腿上不下去,“陪贵妃祖母,让哥哥们去玩。”
文贵妃乐得又是亲上几口,“瞧瞧这小家伙的嘴,明知是哄本宫,可却也高兴。”
叶云水把小豆子从文贵妃腿上抱下去,让黄公公带着去后殿找十四郡王一起玩,而她与秦穆戎则开始说起了正事。
“您的寿诞可就快到了,王爷说了,一定亲自前来给您磕头。”叶云水这般问着,太后则是摇了摇头,“哀家不过这次寿,让他好生在家歇着,这一年的时候可是过了,告诉祁善那小子,该定亲了,这事哀家交给你,你去办,要快!”
叶云水心中一酸,太后心中恐怕已知,她自个儿挺不到寿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