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五月底的日子已更是有着暑天来临的征兆,那股子闷热劲儿连鸟儿都不往外飞出,躲在树荫底下乘凉。
叶云水这段日子倒是过得舒坦了些。
王侧妃自居佛堂不再露面,沈氏去过几次都未曾见过她。
那冯侧妃更不用提,那禁令上盖了庄亲王爷的大印,禁访、禁出,也拘在那院子里,没有半丝动静儿,也未再找茬,只留一个贴身伺候的嬷嬷在跟前,其余谁也不见,甚至连秦慕方去都见不到她的人。
丁氏被秦慕方打出了伤,一连躺在床上许久都未起得来,寻了太医过来查看,许了几副药便摇头出门。
秦慕方当日几脚踹在丁氏的小肚子上,加上她之前流产后没好生休养,已再无生育能力。
丁氏本闹腾欲和离,被她娘家人给制止了!
如今秦慕云成兵部上卿,秦穆戎虽只挂了个将军之衔,却手握兵权,丁氏家那几个兄长都靠着这二人的能力在外狐假虎威、撑着门面,哪里会让丁氏归来?
丁氏哭闹无用,索性闭门不出,连府中的中馈之事也不再操心。
叶云水隔三岔五到议事厅听着管事们回话,韦氏这阵子倒也没出什么歪歪心肠,反倒是事事都依着规矩办……
心中感叹,如若一直都能是这般悠闲日子可该多好?
叶云水坐于屋中看着外面,想着这历日来的清闲日子,逗逗一旁的小兜兜和姝蕙,丫鬟们都坐于这屋里头乘凉,手上各自都担着活计……
没过多大一会儿,秦穆戎从外归来,叶云水则从榻上到门口相迎,丫鬟们也起身往外而去,端茶、递水。
瞧见秦穆戎的神色不似旁日那般愉悦,丫鬟们则都瞧瞧退下,吴嬷嬷与邵嬷嬷也抱走了小兜兜和姝蕙……
“爷今儿怎么了?”叶云水自也是察觉出秦穆戎情绪不佳,不免上前询问几句。
秦穆戎沉了片刻,看着叶云水,半晌才说出一句,“随祁善往南边去的人已经归来,祁善与他们走散了。”
叶云水吓了一跳,“这……这怎么回事?小公爷如今就一个人?”
“身边还有几人。”秦穆戎坐在榻上,忽出一句,“……再等些时日,如若他还未归,我准备往南边去一趟!”
一颗心沉在肚子里,叶云水心里泛起一股担忧之感,“爷还是多等等,这事儿也说不准,兴许小公爷稍后就归来了,不会出什么意外,只是走散了而已……”叶云水这话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变小。
这心虚的话,哪里能说得坚定?
秦穆戎拍拍她的手,“你说的对,不见得会有事。”
虽出此言,秦穆戎脸上的忧色却没有半分消褪,叶云水也是心怀忧虑,二人未再说此事,聊些闲言碎语,可都心不在焉。
用过晌午饭,秦穆戎则又出了王府,叶云水正准备出去探探夏氏,如今夏氏怀着孩子也快到了产期,前几日略有不舒坦,秦慕瑾忙来寻叶云水过去帮忙,好歹算是保住了,但夏氏却身子很虚。
正准备出门,胡桃从外面进来,略有点儿急,眼瞧叶云水正欲出去则直接上前凑她耳边回话,“……孙二刚才来了信,秦孝大人回来了!”
叶云水停了上轿的脚步,直接摆手让她们先抬下去,秦孝如此之久才归来,那西北的沈家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秦孝现在何处?”叶云水急忙问,胡桃回道:“刚只过来给个信,问您下晌是否有空,他过来跟你回事。”
“叫他随时来,我等他。”叶云水带着人转身进了屋,吩咐墨兰道:“去把那补品和药都给四夫人送去,告诉四爷,我今日有些事,改日再过去。”
墨兰领了命便往“逍遥居”而去,花儿在一旁问道:“沈小主那面儿是否要盯一盯?”
沈氏也知秦孝去了西北……
叶云水斟酌片刻出言道:“不用,她早晚都会知道此事。”
这事叶云水并不打算瞒着沈氏,早晚要知的事,瞒也瞒不住……
待了没多一小会儿,门口的丫鬟就来回,秦孝到了。
叶云水到主厅去见他,秦孝整个人都晒了黑,胳膊上还缠了药布,叶云水一愣,难不成还出了事?
秦孝上前欲给叶云水叩拜行礼,叶云水则让他莫多此一举,“……莫行礼,快坐下,怎么还伤了?可严重?”早前就纳闷秦孝如此之久还不归,叶云水就担忧是否遇了什么事……
秦孝坐在一旁,回道:“卑职直奔沈家,先是在那方打听了许久,然后查到文家的头上,卑职便知此事略为难办,便又找上了沈府的一个管事的,找了个由头问起沈府的事,又许了不少银钱,灌了不少酒,才得知那五姨娘如今被沈夫人给关了起来,不允她出,而后他才告知五姨娘与文家的关系,那沈夫人留她便是打算留一把柄,沈家与文家……”
叶云水直接打断秦孝的话,“沈家与文家的关系,我已知晓,你往后说。”
秦孝起身拱手又继续回道:“是!”
“本来卑职打算从沈家直接归来,而后又不知世子妃是否还有其他的吩咐,便叫身边的人带封信给世子妃,可孰知他到那城门正被沈家的人瞧见,此人之前随卑职办过差,也正有一在涅梁的人到沈家办差事,故而才认出他来,夺了信而又打了人,卑职故而才未离开,而后便四处打探这五姨娘在何处,一直查了许久,待一次机会,卑职把那五姨娘从沈府里劫了出来,直接带她出了城!”
叶云水听秦孝如此之言不由得瞪了眼睛,居然把沈氏的生母给劫了出来?怪不得去了如此之久,而且还有伤痕……
秦孝应不知她如今与文贵妃算是暂站同一条线,只想着把这五姨娘带回来,能夺文府一个把柄。
叶云水思忖半晌,叹了口气,“那五姨娘人在何处?伤势可重?”
“曾欲逃出沈家,被打瘸了腿,整个人的状态……”秦孝摇了摇头,“应也挺不了多少时日了。”
叶云水叹了口气,正转头欲跟花儿说让她去把沈氏叫来,孰料刚说出此话,那门口一嘤嘤哭声,仔细探头一瞅,却是沈氏正趴在门口哭个不停!
没直接让沈氏进来,叶云水则直接吩咐秦孝,“先坐下吃杯茶,世子爷刚出去,稍后回来,之前说起欲寻你办点儿事,你如若不急就等一等。”
“卑职遵命!”秦孝说罢,便退了后,叶云水则给花儿使了个眼色,花儿与巧喜二人直接到门口把沈氏扶进了内厅。
叶云水随之而进,沈氏直接跪在地上,看着叶云水便止不住泪,连连磕了几个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都听到了?”叶云水冷言相问,沈氏跪着向前直扑到叶云水跟前,“贱妾有罪,不该上前偷听这话,可知晓了秦孝大人过来,心里却实在没忍住……世子妃莫怪罪!”
“本也没打算瞒你。”叶云水把花儿和巧喜打发到外面,与沈氏把文府的事都说了,“……文贵妃把此事与我详细地说了明白,又不允本妃插手,故而此事我做不得什么,之前也是要等秦孝归来再与你讲明。”
“贱妾谢过世子妃恩典,此事与您无关,也怪不得文家,都是……都是那狠心的婆娘!”沈氏的脸上露出狠厉之色,“自贱妾到这府中来,贱妾生母便被父亲重视起来,那狠毒的婆娘定是要除了她,又要……又要让贱妾为其卖命,豁出面皮在世子爷那里为沈家求财求官,贱妾如今知晓此事,哪怕是死,也绝不会让她得逞!”
叶云水叹了口气,“之前我与你所说之事,你可做了?”
沈氏立马回道:“贱妾已与父亲通了信,他却还与贱妾说要为沈家多多着想……全是谎话骗贱妾,哪里有什么父女之情?半丝都未有!更对不住贱妾的娘……”
嘤嘤而泣,那眼泪流出不尽,委屈,哀怨,那沈夫人乃是嫡母不是生母对沈氏不好则罢,而那沈从文居然也如此薄情……
叶云水之前得知那消息,虽未与沈氏言明,却让沈氏与沈从文直接说事,婉转地警告沈从文半晌,莫与奉国公府关联太紧,看来那沈从文倒是真投了奉国公府那一方,否则沈氏也不会有那番话出来。
叶云水思忖半晌,回话与沈氏,“如今说什么对你来说都已多余,不如早些探望你生母,多陪个几日……”
沈氏立马跪地磕头不止,“贱妾谢世子妃恩典,谢世子妃恩典……”没有几下,那额头便出了血印,叶云水把花儿和巧喜叫进来扶沈氏起来,“莫在这里做这些无用的事,我用你的日子还在后头,回头收拾收拾,随着秦孝出去看看你那生母,她的时日不多,能聚之日也不多,还想那些冤仇旧恨做何?”
叶云水慷慨直言,沈氏哭着点头不止。
什么仇怨、什么情劫,人如若没了,哪怕是想被人伤、为人哭都是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