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水看着净空显出的凶光却丝毫无惧意。
因为在净空未来之前,她已是做了这样最坏的打算,只是冷笑地说道:“旁人奉您为一声得道高僧,可净空大师莫真把自己看成超脱于世的得道高人,你在我的地方扬言要杀我,不觉可笑?您敛了那么多银子也要有命花才是!”
叶云水的袖子里就有一把匕首,这净空若敢动,她可不是善的!
“贫僧乃是为大道!”净空咄咄逼人。
叶云水却是面露嘲笑,“如您所讲,不入佛门便为妖孽,那我要问你,何为佛法?何为大道?”
净空冷言道:“人无天二,大觉世尊!”
叶云水却是攥了整个拳头,“佛、法二者一体两面,与僧三宝和合而住,缺一不可,皆由一悟可得,凡事讲究个缘,净空大师虽乃得道高僧,却与我如聋若哑,无此缘分,所谓契理容易契机难,如若净空大师真乃德学俱全之人,就不会如此率性而为之!”
净空被叶云水说得皱了眉,“叶施主如此精通佛理又为何口称与佛无缘?”
“净空大师对银钱算计清楚,为何不还俗当个账房?”叶云水冷言相向,却愣是把净空满腔大义给憋回了肚子里。
“叶施主果真如传闻中一般伶牙俐齿,贫僧甘拜下风!”净空脸色僵冷,杀意不减。
叶云水瞧着他却是不屑地道:“净空大师无需再多言,口长在你嘴上,你如何说辞是你的事,如若你真有那降妖的本事就不会在此与我磨嘴皮子了,我劝你还是省省心,要多少银两你尽管开口,我为你修不了座金箔寺,打一口铂金椁(椁:棺材)却还是做得到的!”
叶云水之言便是彻底与净空翻了脸!
净空被她气得说话带着颤抖,“贫僧仍是奉劝一句,无论叶施主是否所愿,五年大劫必定来临,今日暂且放你一条生路,只因契机未到,五年之内贫僧必定再回!”
净空转身疾走,叶云水则是冷冷地道了一声,“不送。”
瞧见净空愤愤而去,花儿急忙转身进屋来,却见叶云水仍坐在原处,担忧地唤道:“叶主子?”
叶云水摆了摆手,“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那奴婢就在外面候着。”
花儿悄声地把门掩上,叶云水却是将屏着的一口气缓缓地舒了出来,胸口的憋闷让她面现颓色,不停地抚着胸口!这净空还是有几分本事,他能看出自己非这世间之人,可是此人却是个偏执的性子,恐怕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也就是净空如今道行不够,否则今日定是会朝着叶云水下手,只是他口中所言契机,却不知是何意?
至于净空口中那五年大劫,叶云水却是隐藏心底,她两世为人都与医药为伍,本就对这些怪力神鬼之事不太上心,上一辈子她苦苦地活着,却因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劫案而丧命,这辈子她更是只信自己,活好眼前才是真,至于下辈子的事……那就下辈子再想了!
只是被净空这一折腾,叶云水心中的抑郁一直挥散不去,前世今生,所经历的一幕一幕都因净空的到来而再次涌现在她的脑海,如梦似幻,好像那人不是自己,可一颗心却是跟随着波澜起伏,喜怒哀乐,终终不能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
“咯吱”一声,门开了。
叶云水抬眼望去,却是秦穆戎正站在门口在望着她。
“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叶云水连忙整理下衣装,迎上前去,可即便如此仍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疲色。
秦穆戎牵着她的手,“刚回来,跟着爷一起用饭?”
叶云水瞧见外面天色都已是暗淡下来,这才意识到她似是在这里呆坐了一天,“婢妾换身衣裳再伺候爷用饭。”
秦穆戎点了点头,二人一起走出书房,朝着主厅而去。
花儿和青禾过来伺候叶云水净面更衣,青禾才是回话道:“听说路嬷嬷追了那净空大师而去,被撅了回来,世子妃砸了碟碗,只嚷那净空大师没本事除不掉妖……”
青禾说到末尾时声音渐小,“世子爷刚刚也听说了,下令往后府上不允与僧道交往,违者以家法处置。”
叶云水点了点头,她没想到秦穆戎会下这样的令,花儿递过来衣裳便是说道:“瞧那和尚满嘴是银子的,哪像是什么得道高僧,奴婢看就是个骗子!”
“可不是?刚才米小主还拿了银子来寻那和尚,却是来晚了一步,心中只道后悔,还说要打听了那和尚的落脚地,改日再去拜访!真没想到还有这种上赶着送上门挨骗银子的主!”青禾在叶云水跟前从不提三妾一句好。
“既是世子爷说了,往后这话题也莫再提了,免得招了忌讳,”米氏的事她懒得去管,只是如今叶云水也不想再提净空此人,“修什么来生富贵为人还不如过好这辈子再说!”
“叶主子说的是!”花儿应和着,看叶云水脸色微转红润才算是放了心。
陪着秦穆戎用了饭,叶云水的心算是缓和了些,“爷怎么今日回了?”如若秦穆戎早些回来,也就免了跟净空见面了。
“军营训练,本不该回的。”秦穆戎看着叶云水,忽地淡淡地说道:“这净空是有些本事,可为人偏执张狂,幼时自断男根为僧,修苦行,曾在西北小有名气,只是他的那一套思想与正道佛法相悖,后因行为偏激被玉佛寺的主持驱赶出来,便来了涅梁,卖弄手头那点儿本事倒是很受各府那些夫人的追捧,如今暂且落脚西福寺,是个……学佛中的异端。”
叶云水没想到秦穆戎是专程为她而回,还仔细说了这净空之事。
“爷放心,婢妾不信这些个东西。”叶云水自是把她与净空之间所言都隐藏起来,只挑拣些无关痛痒的说了两句,她和净空的那些话是不可对任何人讲的,否则被秦穆戎知道了,恐怕第一个就会把她当妖孽处死吧?
秦穆戎自然不知叶云水在担忧什么,只是看了她半晌才是点头,“不信也罢,爷也不信,”说着忽地扬了嘴角笑了,“我倒希望你是个妖!”
“爷这话说的没道理了,那净空要除了婢妾,您还跟着起哄!”叶云水吓得筷子掉了桌子上,索性借由子装生气。
秦穆戎撂下筷子抱她进怀里,“他不敢。”
叶云水不知为何秦穆戎会这般说,却也是不再接话。
秦穆戎只觉得叶云水不愿再提这话,便是转了个话题道:“对了,那詹事府詹事齐大人与方大人家是姻亲,齐大人的妹妹是方大人嫡亲弟媳妇儿。”
叶云水没想到会是这种联姻亲戚,“婢妾省得了。”既是姻亲那恐是也知叶云水与方家的纠葛,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不过那齐夫人似是与周夫人、聂夫人关系不错,你看着处理就是。”秦穆戎做事很细致,叶云水不用他插手帮忙,他便只提供消息,叶云水感激地一笑,“爷放心,事先不能漏,回头再找人说合就是,这事儿咱们占理。”与旁人家掌柜携手染指主家铺子,这事儿到哪儿说都说得通。
秦穆戎见叶云水心中有数也是放心的,只是用过饭就要匆匆地回军营,临走时则特意嘱咐叶云水道:“有事的话找老四,老四若摆不平就使人传信给祁善,他总会从中周旋到等我回来,这次恐要走个十天八天。”
叶云水忽地撅嘴撒起娇来,抱着秦穆戎的胳膊贴上去也不言语,就是不松开,不知为何,今儿被净空一搅和,她心里忽地涌起一股空虚和无力感,虽然秦穆戎的出现让她心里略微安稳,可他这又要走……
秦穆戎瞧着她赖着自己身上不下来,则是抱起她轻轻地放到了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和那伤还未愈的手,“等你睡着我再走。”
叶云水也知他公务繁忙,这已是最大的退让,便是点了点头,由着他坐在一旁,将手放入那张大手之中,盖好被闭眼睡去。
只是这一晚,叶云水睡得很不安稳……她总是能梦到净空那狰狞的面孔,梦到刘皎月指着自己大喊妖孽,梦到最后却是秦穆戎手持的剑!
忽然惊醒,叶云水坐起身,浑身上下全是冷汗,而这漆黑的屋子让她感觉由衷的恐惧,便是唤了一声,“花儿!”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来的却是苏妈妈。
看着叶云水一脸惊恐地坐在床上,连忙拿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可是做了噩梦了?花儿守了一天太累了,我叫她去歇了,世子爷也刚走不久。”
用帕子净了脸,叶云水才算是舒了口气,问着苏妈妈道:“什么时辰了?”
苏妈妈言道:“再歇一会儿吧,才寅初。”
叶云水点了点头,苏妈妈则将屋中的灯都点亮,叶云水心头的阴霾才算逐渐地褪去。
让厨房熬了一碗安神汤,叶云水用了后心情好得多,这药说到底也不过是精神寄托,心中的那丝梦魇不过是埋进心底,暂时不会冒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