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临出门之前,叶云水亲自为祁善包扎伤口。
起初祁善死活不允,后被秦穆戎凛冽的目光瞪得不得不从。
叶云水的动作很熟稔,秦穆戎一直背过身去未看,祁善的脸从开头红到末尾,三人一言未发。
包扎完,叶云水率先出了大库,留下秦穆戎和祁善二人。
“二哥……”祁善轻唤一句,“谢谢你。”
“你是我兄弟!”秦穆戎把这句在心里念叨了一晚上的话脱口而出,却是让祁善愣住了,“对不起,我……”
“说什么对不起,她是你嫂子,又会医术,照顾你是应该的。”秦穆戎沉着声音,祁善却听得出他言外之意,叶云水是他嫂子,他不能、也不应该有半点儿非分之想!
祁善看着身上绑的那条条绷带,白得刺眼,强撑着身体,他自己踉跄着站了起来,却感觉到身上伤口的剧痛!
秦穆戎看着他,急斥道:“你干什么?”
“没什么……”祁善咬着泛白的嘴唇,“我体验下你当初的疼。”可这痛却没有心痛……
秦穆戎低吼念道:“又犯混!”
祁善尝试着站直,向前走几步,桃花眼一眯,“你瞧,这不是没事儿?”
秦穆戎连忙让人上前搀着他,“已经知会了宫里头给你预备太医等着,赶紧上轿吧,别过了时辰!”
祁善点了点头,身上的疼已经让他说不出话,可他依旧坚持自个儿走出大库,背后伤口沁出的血染红了外袍,秦穆戎只觉得那红得刺目,心头亦是难言苦涩。
祁善先进了轿子之中,秦穆戎回了主厅,见着一身正服,吩咐着丫鬟们搬东西的叶云水,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蒲扇扇着,“累吗?”
“爷陪着婢妾吗?”叶云水反问。她今儿进宫可不光是为了送祁善的,还要为太后诊病,这才过了两三个月,太后已是有坚持不住的感觉,如今也只能用猛药了。
秦穆戎沉默着没有答话。
“婢妾害怕……”叶云水主动地窝在他怀中蹭着。
秦穆戎第一次感觉到怀中人儿的依赖,那刚毅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似的,“我吩咐人卸了门槛儿,马车直接进内宅接你走,不过到宫门口要换上小轿,那时有黄公公接应,到时候你听他安排。”秦穆戎的声音很轻,心情很重。
叶云水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爷陪着婢妾一起去吧?”
秦穆戎一把抱起她,阔步地抱着他一直到院子门口,丫鬟婆子们瞪了眼睛就赶紧低头看鞋面,花儿和青禾这等贴身丫鬟则是开心地笑,叶云水越是得宠,她们越是高兴。
将叶云水轻放于马车中,秦穆戎轻声地安慰道:“别怕,爷一路护送着你。”
叶云水点了点头,丫鬟们放下马车帘子。
因用的是秦穆戎亲王世子规制的马车,比叶云水自个儿的要宽大不少,祁善和叶云水二人同乘也不显得拥挤。
叶云水看了他身上因伤口崩裂而染红的外衣,拿了包袱里的绷带纱布和伤药,“脱了衣裳,还得有一个时辰才能到宫里,流这么多血你坚持不住。”
祁善扭头转过去,“没事,我挺得住!”
叶云水上前一把拽下祁善的衣裳,吓了祁善一跳,脸都绿了,“小嫂!”
“闭嘴!”叶云水厉声呵斥,祁善一张脸僵得很,面对叶云水时他自动地丧失反抗意识……
叶云水才懒得搭理他心里都想什么,很快地又为他处理好伤口,拿了一套干净的素服,细声地道:“别再逞强了……”
祁善默默地系上扣子,沉默不语。
马车缓缓而动,叶云水让祁善坐在内侧,那靠内侧的挡板是活的,他躺下一骨碌就能进去,旁边堆叠的是叶云水要带进宫的物件。
叶云水叫了花儿进来伺候,也是遮掩一二,毕竟这大街上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叶云水看着一旁没精打采的祁善,故意调侃两句,“早知给你换个女装打扮了,万一出了意外也可装一装婢女丫鬟之类的……”
祁善本就僵着的脸更是抽抽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装女人?这话也就是叶云水说的,换成其他人他早就翻脸了,最恨别人说他长得好看!再说就他这身量高出叶云水大半个头的,装什么婢女……
惹不起叶云水,祁善只是撇了撇嘴不说话,叶云水捂嘴笑,心里想着祁善打扮成女人的模样应该能很漂亮,那一双桃花眼还不勾死人?
叶云水停了心底的臆想,让花儿扶着祁善躺在后面,他如今坐太久依旧对伤口愈合不利,从“水清苑”到王府门口的功夫,他额头就渗出了冷汗,这一路往宫里去只能靠硬撑了。
王府门口,庄亲王爷和两位侧妃以及秦慕云、韦氏等人都在。
知叶云水今儿蒙太后召唤进宫,特意过来嘱咐几句。
秦穆戎撩开马车帘子,叶云水一手扶着花儿,一手扶着肚子欲下车行礼,庄亲王爷摆手,“不用多礼,就坐在车上说吧。”
叶云水出言谢过,看到秦慕云和韦氏的目光一直朝着马车打量。
“好生伺候太后,别失了规矩礼数,就算太后再宠你,也容不得你张扬跋扈。”庄亲王爷冷言冷语,叶云水也不往心里去,“婢妾谨遵王爷吩咐,一定不惹太后她老人家生气。”
“世子爷怎么没坐在马车上?还单独骑马?”韦氏在一旁笑着问。
秦穆戎扫了她一眼,秦慕云在一旁斥责韦氏道:“有空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韦氏讪讪一笑,不多吭声,庄亲王爷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秦穆戎,“时辰不早了,走吧。”
秦穆戎拱手告辞,翻身上马,王府侍卫的队伍缓缓前行,秦穆戎握着佩刀的手则更紧了一分。
叶云水叹了口气,问着一旁的花儿,“院子里都收拾利索了?”
花儿点头,“叶主子放心,该烧的、该洗涮的都处理了,奴婢自个儿检查完,又让青禾和墨云各自检查了一遍,都妥当的!”
叶云水放心地点了头,她毫不怀疑庄亲王爷和那两个老妖婆子会找个由子去“水清苑”查探一番……
马车驶离了王府,叶云水第一次没了看沿街风景的心情,只期盼着能快点儿到皇宫,刚刚秦慕云和韦氏二人的眼神就知他们仍旧心存怀疑,而且镇国公昨儿薨的,叶云水今天就进宫了……那些人沾上毛比猴还精的,自然会将这两个事连起来想。
只盼望这一路平平安安,不要出事才好!
为了遮掩得好一些,马车帘子特意换了个厚实的,闷得车内透不过气,花儿拿了蒲扇为叶云水扇着,叶云水还得时不时回头看看祁善,他虽是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祁善本是红润的嘴唇就像蒙了一层霜似的,很显然,他在硬撑着,看着叶云水投来目光,强挤出一丝笑,“我没事。”
如若是旁的时候叶云水早还嘴了,可这会儿还是让他少说些话才是,让花儿喂了祁善喝些水,润润唇,祁善才感觉好一些。
马车上又是孕妇、又是伤员,车行速度不敢太快,可秦穆戎和叶云水几人的心却恨不能下一刻就到了安和宫内。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忽地停了!
叶云水心里一惊,听得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透过马车上的小窗看去,却是一年轻男子与秦穆戎叙话,旁边围了一群人,其中居然有陈耀冲!再看其他人,各个瞧着那歪七扭八的模样,不见得都是什么好货色!
再一抬头,叶云水的脸色铁青一片,这儿却是一名为“灵芝轩”的地方,这地儿的老板娘花名叫路灵芝,是涅梁城里很有名的一个女人,拜在陆郡王门下,这“灵芝轩”是一茶舍,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们,里面伺候的是不超过十七岁的妙龄少女……
按说这等烟花之地都开在南市,而这“灵芝轩”是唯一一间开在东市里的,这隔壁不远就是之前的“药膳阁”,叶云水也是前几次到“药膳阁”,才说起过这“灵芝轩”的闲话。
却没想到在这儿被截住了!
叶云水偷瞧着陈耀冲,见他也上前与秦穆戎行了礼便待在一旁不吭声!
与秦穆戎叙话的年轻男子身量不高,矮秦穆戎大半个头,身材微胖,一身锦衣华服,看着就像个矮地缸似的……叶云水猜测许是那位六皇子陆郡王,看来这些人都憋这劲儿地找麻烦呢!
没说上几句,叶云水便看到那陆郡王朝马车这边看来,秦穆戎的脸色阴沉,似是在婉拒,那陆郡王却依旧坚持,人已往马车这边走来,叶云水才逐渐听清二人的交谈,“……怎么说都是小嫂,弟弟我理应上前请个安,又耽误不了你多大功夫,二哥你这左拦右拦是何意?”说着又转身与陈耀冲道:“这也是你的至亲之人了,与本王一同上前请个安吧?”
陈耀冲连忙上前在后跟随,秦穆戎无奈地随同而来,叶云水连忙让花儿扶了祁善躲进挡板之内,而她则是往前端坐一点儿,将后面遮掩个严严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