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就要进入阴历二月,天气转暖,积雪也已融化,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雀在枯枝上的鸣啼,似是在呼唤着春天的到来。
叶云水歇过晌午觉便起身,重新洗漱梳了头,听着丫鬟们七嘴八舌地谈青禾的婚事,更多是商议着添妆添什么物件,终归青禾去了大厨房当管事,这礼送得自是不能太轻。
花儿一边为叶云水梳头,一边说起空闲的大丫鬟名额,“……您瞧着要不要把墨云提上来?”
叶云水当即摇头,“墨云还有旁的差事,不如提了胡桃?”胡桃是花儿的亲妹子。
花儿连忙摇头,“她年岁太小了,当不得大事,不足以服众,还是提了巧喜吧,她还算机灵些,也有股子泼辣劲儿,能镇得住下人们。”
叶云水就知花儿会这么回答,不由得笑着道:“那就这么定吧,事儿先不急,也瞧瞧院子里这群丫鬟们都是什么心思。”叶云水虽从不插手,但丫鬟们之间争风吃醋、抢风头的事可不少,如今这空了大丫鬟的位子,更不能消停了,叶云水也想趁机瞧瞧这群丫鬟们的成色,把那群无事生非的都清出去。
花儿自是明白叶云水的心思,点头应下不提,待替叶云水挽好发髻,门外也传来了周大总管求见的声音。
花儿先出去替叶云水招待着,叶云水又沉了沉才起身出去。
这些日子没见周大总管,他却是越发消瘦起来,只是那双小眼睛越发的精明犀利,叶云水刚一出现在正厅,他便撂下茶杯起身行礼,叶云水一扫屋子里,却还有几口箱子。
“周大总管快坐下说话,莫要多礼,这箱子里放的是什么物件?”叶云水坐在主位上,指着那几口樟木箱子纳闷地问道。
周大总管躬身回答,“回世子妃的话,是王妃陪嫁的庄子、铺子的账册,另外各铺子、庄子上的管事也想递帖子来拜见,问您什么时候方便?”
“哟,还真没想这事儿,近期恐是没空了,你也知道,镇国公爷准备认咱们姝蕙为义女,这眼瞅着没几天了,事还没开始准备,又赶上王爷伤病的,我也没心思操心这些事,账册就留下吧,如若管事们要见,过了二月初二再说。”
叶云水笑呵呵地把话说了,却是让周大总管面露惊诧,随即想到他可能是会错意了,叶云水找他来并非为王妃嫁妆的事,便是拱手问道:“不知世子妃今儿召奴才前来有何吩咐?”
叶云水脸上笑着,“昨儿我做主把青禾许给了孙大,换了庚帖就办喜事,孙大如今在你手下办差,想请您出面给担个傧相,也算是给他孙家长点儿脸面,怕被您拒了,这才托付我与您说合说合。”
周大总管却未料是这等事,拱手言道:“老奴先给世子妃道喜了,这二人能得世子妃许亲乃是他们的福分,老奴这边自当听世子妃吩咐。”
“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让她二人备一份大礼孝敬您!”叶云水对周大总管从来客气得很,周大总管连忙推脱不敢,“奴才沾沾喜气儿是好事,可不敢担这孝敬。”
“那总不能白让您忙乎着……”叶云水客套话锋一转,“前些日子世子爷说起你家小儿子,听说还未许亲?”
周大总管神色一僵,随即心中纳罕,不知叶云水是有意问起还是无意之言,只得回话道:“犬子今年刚满十八,还未说亲事,世子妃还惦念犬子亲事让老奴受宠若惊,不妨厚着脸皮向世子妃讨人了!”
叶云水见周大总管如此上道,却也不知秦穆戎是否与他提过此事,索性就这话题继续往下顺着调侃道:“我这儿都是些丫鬟,配您周大总管的儿子,岂不是高攀了?”
“世子妃折杀奴才了,奴才纵使在外体面,也是王爷和世子爷给撑腰,再体面也不过是王府的家奴,哪里当得高攀二字?”周大总管说着便是拂襟跪地,“老奴这厢先代犬子谢过世子妃的恩典!”
“快扶周大总管起来!”叶云水一使眼色,墨兰和墨云二人便是上前,周大总管起身之余瞄了她二人一眼,叶云水瞧在眼里便是道:“既是周大总管开口了,我如若不赏这个脸,世子爷都得埋怨我!”叶云水回身吩咐花儿把一等、二等丫鬟都叫了进来,又与周大总管言道:“这屋里头的,除了花儿以外,您相中哪个,就给你家小子娶回去就是!”
丫鬟们都被召了进来,忽地听叶云水说了这么一句,不免都红着脸低头,叶云水指了胡桃和巧喜,“这俩太小了,说亲就算了,还是留着给我慢慢养着,其余的您瞧上哪个我都亲自操办婚事,风风光光地嫁了你们家去!”
叶云水这却是故意揶揄周大总管,周大总管如何不知?他哪里好意思往这些丫鬟们脸上瞟,那岂不是更遭人闲话口舌,一张老脸尴尬不已,与叶云水言道:“一切但凭世子妃做主!”
叶云水心中偷笑,却故作斟酌,目光一一扫过这群丫鬟们,瞅到谁谁都红着脸低头,心中只埋怨这主子实在太不靠谱,哪里就能让人这么选亲事的?
“墨云站出来。”叶云水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墨云身上,“这丫头是我这院子里姿色最好的,就是性子硬了些,周大总管看如何?”
“老奴没有意见,全凭世子妃做主!”周大总管余光瞄了墨云一眼,心中却颇有些打鼓,这墨云乃是二等丫鬟的装束,倒是姿色不错,叶云水是早就心中有数?还是临时决议?
周大总管猜度着,可墨云事前却并未得叶云水透过口风,自是满脸惊诧之色,连忙跪地磕头,“奴婢……奴婢谢过世子妃恩典。”说着,墨云还掉了两滴眼泪,似是颇舍不得叶云水一般。
叶云水安慰地道:“本是不舍得你的,可你一来年岁不小了,正合适,二来嫁去周大总管家也是个好归宿,我也算对得住你我主仆一场的情分,这就谢恩准备待嫁吧!”
周大总管见这主仆二人如此对话,脸上情愫不似作假,心中微微放下心来连忙与叶云水回话,“老奴代犬子谢过世子妃恩典,回头自让他亲自再来谢恩。”
“墨云嫁是嫁了,可结了婚之后还得留在府上当差,偶尔也能让我见上一面才成,不然我可不依!”叶云水又补了这么一句,让周大总管疑虑的心又提了起来,“虽是嫁了奴才家,仍逃不过是王府的奴婢,世子妃尽管安排差事,老奴绝无二话。”
叶云水笑着又寒暄几句便端了茶杯,周大总管借机起身告辞,言称尽快会交换庚帖,定下成亲的日子。
周大总管走后,叶云水让人把那几箱子账册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便叫了墨云进内室单谈。
墨云直到现在一张脸还通红着,显然没有想到叶云水会突然就把她给许了出去,一进屋就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道:“奴婢舍不得您……”
“我对你没旁的要求,只把周家各房亲戚之间的关系给我弄清楚就成,哪一房与袁家有关联的要特别注意!”叶云水开门见山,墨云哭着点头,“奴婢省得,绝对不辜负世子妃的期望。”
“早晚都要嫁,哭什么?周家别看是王府家奴,连那五六品官都是眼皮子不夹一下的,不亏了你!婚后你便去辅佐杨氏管理大厨房,隔两日来回话就成!”叶云水叹了口气,“你自个儿也得往好了过,日子都是自己的,虽是我有差事给你,可也得你心里乐意,你出嫁就从这院子里走,有我给你撑腰,周家不敢欺辱你!”
“奴婢谢世子妃恩典!”墨云抹了眼泪,破涕而笑,叶云水满心欢喜地拉着她到自个儿的妆奁箱子里选了几套头面,墨云姿色不差,但她早已表示过羡慕春月和画眉的日子,愿配小厮管事,花儿已是打定主意不嫁,叶云水这才不得已把墨云嫁了周大总管家……
如此一来,大厨房的事如今定下有墨云和青禾二人担着,这院子里的人手也自会有调动,叶云水把这事儿交给了花儿处置,用过晚饭后便准备去“翰堂”,为庄亲王爷换伤药。
还未等出门,门口来回话是沈氏过来请安。
叶云水又褪去大氂披风,让沈氏进到内间来回话。
沈氏行了礼之后,便坐在一旁的锦凳上,“世子妃交待的事已经有了眉目,贱妾今儿一早便去了佛堂,虽是没见到王侧妃本人,但是却见到了她跟前伺候的嬷嬷,与贱妾聊了几句,知道贱妾要在佛堂祈福抄经百日之后,就没再过来与贱妾说话。”
叶云水点了点头,沈氏去佛堂祈福抄经是她吩咐的,她要对付冯侧妃就要想办法看住王侧妃,王爷伤过之后,冯侧妃曾到佛堂去寻过王侧妃,二人不知是否会为了对付自己而达成什么协议,叶云水必须要防。
王老妖婆如若想出坏主意就必须找上与叶云水不合的人,而院子里的侍妾无非就是好人选,譬如沈氏这出身好、性子傲的岂不是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