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侧妃袁蝶锦割腕自尽一事很快便传遍了涅粱城。
年三十明启帝刚算心思缓了喜,秦中岳便又折腾出如此一事,气得他忍不住拿桌上的折子一个接一个地撇在秦中岳脑袋上!
秦中岳跪地请罪,却也觉得委屈,心里头更是把袁家给恨透了。
送来个女人是个不能下蛋的,军权更是至今不交,还连累得他跪此领罪!
摸着脑袋上被那折子砸得疼,秦中岳是在忍不住地抱怨两句:“父皇莫再恼,此都乃袁蝶锦自个儿心胸狭隘,太过软弱,哪能因几句斥责就割腕自尽?要儿臣说,这还要怪他们袁家人没教好规矩,莫说大过年的掉泪,整日在宫中见了儿臣如同见了鬼,稍微话说的声音大点儿她都吓得哭,这哪里能怪儿臣?”
明启帝气嚷暴怒,“你个混账!”又一折子扔下,秦中岳揉揉额头,跪着上前道:“父皇,您光骂儿臣的错,为何不替儿臣想想?儿臣好歹是个太子,这脸面也是朝堂众臣都看着的,一个侧妃在宫中无缘自尽,这不是在打儿臣的脸?她本就犯了宫规,儿臣却落了不是,难道连斥责之言都不能说上两句?那儿臣这太子可还有威严二字?”
明启帝还未回话,门口小太监上前传话,“启禀皇上,太子殿下,袁石介袁大人求见。”
秦中岳挑了眉,即刻看向明启帝,明启帝沉了一分,随即摆手,“让他进来。”
袁石介进殿后第一句便是跪地请罪,“……都乃臣教不良,让太子侧妃犯下如此过错,还望皇上、太子殿下治罪,臣愿受罚!”
二话不提,第一句便是请罪,这让开口欲提军权一事的秦中岳噎得脸色通红,明启帝也只是长叹一声,沉默半晌,最终只道一句,“罢了,罢了……”
……
叶云水听秦穆戎讲起这段事时只觉得这袁石介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侄女一死,兄弟反目,而他二话不说率先到明启帝跟前,别说是不悦斥责,连装装委屈的抱怨都未有,反而直接请罪说是自己未管教好,这种心机,如若换做寻常之人谁能做得出?
这袁石介的心机够狠!
秦穆戎坐在一旁轮敲着指头,口中似是自言道:“……他一直都野心狂妄,心机颇深,手刃嫡亲兄弟之事,换作他外,其余人恐怕做不出……起码,我做不出。”
秦穆戎对秦慕谨的呵护可谓众人皆知,比庄亲王爷不差多少,甚至超其几分,故而秦慕谨才能在王府里过着逍遥日子。
但这种逍遥也是弊端,让秦慕谨心机浅薄,做事优柔寡断,对此秦穆戎也有自责,故而才在小兜兜、小团子和小豆子的教育上幡然改变。
三个小家伙儿成了人精,叶云水也头疼……抛开飘远的思绪,叶云水又回到袁石介这人身上,淡吐一句,“为了稳手中兵权宁可如此昧心行事,他已不算人,而是个畜生。”
“比不得畜生。”秦穆戎冷嘲地撇了撇嘴,言道:“话说如此三位舅父,唯独三舅父还算仗义之人,可惜袁家手中军权如今全握在大舅父手中,恐怕他也只能占个空名,而一旦有险,他在涅粱城内便是替罪羔羊,人头落地,那时,袁家可就只剩袁石介这一根独苗,人与人争利,禽与禽争食,三舅父恐怕没得好果子吃。”
叶云水看他那副模样,也知其心底难受,毕竟袁家乃他生母之族,在其年幼时,也算一护臂。
“穆戎,那我们该怎么办?不理?什么都不做?”叶云水在一旁轻声问。
秦穆戎点头直言,“什么都不做,看谁先找上门。”
事情也只能如此……秦穆戎依旧在思忖事,叶云水便没再出言打扰。
虽说南方总军令已到秦穆戎手中,但那不过是一块令牌而已,而西北之权才是庄亲王府的根本,不但有庄亲王爷在此立着,手下将领更是言听令从,没有背叛歹意,秦穆戎的注意力更是放在此处,而如今西北军权最大的障碍则是袁家,也就是袁石介本人。
叶云水不愿掺杂其中,而是出了门去看几个孩子。
正在哄着小豆子学数数,门外有一阵噪杂之声,黄公公出门探问归来,立即禀道:“世子妃,是太子殿下派了人来,送小世子那一匹金马。”
“太子殿下未到?”叶云水下意识地便问出口,秦中岳送了物件来还不会借机找上门来探上两句?这可奇了怪。
黄公公摇了摇头,回道:“的确只派了人来,前来此处之人乃是‘延庆宫’伺候太子妃的卢公公,而那个马夫老奴也知晓,也是‘延庆宫’的人。”
黄公公乃是宫中久居多年之人,所言自不会有错。
叶云水思忖片刻,则进了里屋与秦穆戎说了此事,秦穆戎倒是坦然,走出寝房叫上几个小的便往正门而去。
出门相见,便看到那匹汗血宝马,的确是一不寻常之物。
马头细颈高,马匹四肢修长,淡金色皮薄毛细,站在那里仰头探寻,便觉出一副傲然之气。
小兜兜看着便眼睛闪亮,正欲冲上前去,可都不及那马腿高,被叶云水拽住小帽尾揪了回来。
“娘!”小兜兜站在原地蹦高,“兜兜现在不能骑,可也得去看看啊。”
“不行。”叶云水一是怕小兜兜年幼凑近这马出了差错,二是怕此马被动了手脚,出意外可就关不着秦中岳的事,完全可推在此匹马的身上,大不了斩了此匹宝马又能如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秦中岳送给庄亲王爷的毒茶,叶云水铭记在心,不敢有半点儿懈怠。
叶云水如此严令,小兜兜自觉听话,秦穆戎围着那匹马绕了一圈看了看,然后叫了那卢公公,“太子殿下可还有话交代下来?”
卢公公耳听这话,立马上前谄笑言道:“太子殿下今儿早间被皇上叫走了,故而没顾得上留话,太子妃怕小世子喜欢这金马着急,故而吩咐咱家早些给送过来。”
是孟玉欣而不是秦中岳?
叶云水纳闷地看着秦穆戎,秦穆戎好似并不稀奇,看着那马夫,也未问话,那马夫则有些紧张不安,立马跪在地上磕头道:“给世子爷请安、世子妃安、小世子、小主子们安,奴才小福子……”说到此处哆哆嗦嗦有些僵,索性赶紧跪地又磕了个头。
“哆嗦什么?害怕?”秦穆戎冷言一声,这小福子抖得更是厉害,回话间上下牙齿直打战,“没,没怕。”
小团子和小豆子看他奇怪,则歪着脑袋看向叶云水,叶云水也在纳闷,这小福子明显是个小太监,宫中伺候马匹的可都皇家侍卫营中的专管,这小福子能是静心伺候此马的马夫?
“这马可还认生?”叶云水不懂这些东西,当初秦穆戎送她一只小隼,虽听秦穆戎的,但却不听她的,这马会否也如此?
小福子点头道:“奴才不知,太子殿下还未骑过,奴才整日只伺候着,不敢逾越……”
这匹金马秦中岳还没骑过?这倒是让叶云水有些惊讶,秦穆戎倒是点了点头,带了点儿嘲笑,“这匹马他留着也是糟蹋,自其年方十三时骑马摔了,那匹良驹被其亲手砍了,至今再未骑过。”
叶云水瞪了眼,仔细思忖一二,这些年见秦中岳出行几乎乃太子仪仗,而他从未单行骑马……
秦穆戎这般说,那卢公公则有些挂不住脸,他好歹是在“延庆宫”伺候的,听世子爷这般肆无忌惮地说着太子爷的糗事,他这心快跳出了嗓子眼儿了,而那小福子则庆幸自己跪在地上没抬头,否则这没忍住的笑岂不是被瞧见了?
小兜兜在一旁“咯咯”两声,那小桃花眼一眯,小嘴一趔,瞧着就是又起了什么坏心眼儿。
卢公公只觉得在这里待久了脖颈子发凉,连忙出言道:“世子爷、世子妃,小世子,这金马良驹咱家已经送到,这就回去给太子爷、太子妃回禀,如若没何吩咐,咱家就先回了?”
秦穆戎没反应,卢公公只得看向叶云水,叶云水点了头,“那就请卢公公回去替世子爷与本妃谢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卢公公立马行了礼,赶紧便带着侍卫们离开此地。
看着卢公公离去,小福子在这里有些不知所措,一直看着秦穆戎绕着那匹马在转来转去,不知这位世子爷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匹烈马。”半晌,秦穆戎才道出如此一句。
小福子则在一旁道:“回世子爷,的确是性子烈,奴才伺候它时,都要顺着它,连马厩内的其余马匹嘶嚷声大了,它都不耐嘶吼,不过其余马匹倒也是怕它,几乎不敢上前挑衅。”
秦穆戎点了点头,叶云水略微有些担忧,性子这么烈的马,秦中岳这不是送来个麻烦?是等着在看笑话吧?
正欲出口说上两句,却见秦穆戎飞腿窜上宝马,手中不知从哪儿拽出一条带子栓于马头之上,马蹄前跷好似倒立起来,震耳嘶鸣声响彻府内,让叶云水连忙搂过三个小家伙儿,“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