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话一出,却是让所有人都惊了!
先是赏了个一等侯来当,随即便让去给庄亲王爷当马前卒,这无疑是给贴了金的脸上又狠狠地抽一巴掌!
明启帝在一旁惊了半晌,却只得哀叹两声,半句话都驳不出。
秦中岳却在一旁傻得不知所措,他虽知太后这一举措定还有招在后,可却绝对没想出会如此毒辣。
袁石弘连忙跪地,而袁石麒却站在那里双拳紧握,连嘴都咬出了血。
叶云水只是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头却是舒畅些许,虽太后这举措让她颇为意外,但这的确是让她足够解恨了。
无论你是功臣还是良将,在太后面前跋扈嚣张,太后怎会不让这袁石麒想想明白,到底谁是主?谁是奴?也在告诫明启帝和秦中岳,皇亲与臣下区别在何处!
“太后!”袁石麒怔了半晌,喝出此话,太后抬眼瞧着他,冷漠的目光让袁石麒心中发寒。
他刚刚看了明启帝半晌,却见明启帝半分反驳之意都未有,心惊心凉,虽早知明启帝以孝为先,奉太后为尊,可他这到涅粱来,却并未对此有过多少接触,不过以为那是明启帝尊“孝”治国的方略,却未成想,这不是故作姿态而是果真如此。
“袁大人难不成是不想圆哀家心中这个愿望?”太后的目光扫了扫他身上的那件蟒袍,讥讽一笑,出言道:“你若不愿,哀家便只得收回这道懿旨,驳了你这一等侯的身份,不过哀家可要提醒你一句,哀家至今未收回过懿旨,而你这一等侯如若被驳,可不但是爵位没了,连带着官职可也都要没了……你可愿如此?”
许爵容易罢爵难,这是所有官场中人都所知之事,而袁石麒这番狂妄自大却是单把这件事给忽略了!
呆若木鸡、不知所措,袁石麒半句话都说不出,太后却是看了叶云水一眼,“哀家累了,云水扶着哀家回去吧。”
叶云水连忙上前,与黄公公二人一齐将太后扶上了软辇,临走之时,太后则指着跪在地上的袁石弘,淡漠地下令道:“你们袁家三兄弟,已是有一位在西北任副将,那一位如何选择,都看他自个儿的,至于你,闺女刚刚嫁入宫中,还不待在涅粱享受官员恭贺收收礼?跑西北那荒无人烟之地作甚?就留在涅粱吧!”
话语说完,太后摆手,小太监们抬起软辇便往后殿而去,袁石弘跪在地上半晌没起来,将他留在涅粱无非是留一个把柄在手,袁家这兄弟三人不可都离开涅粱回到西北。
太后如此吩咐,明启帝似才恍然感悟。
太后如若不提,他却是只当有一个秦中岳的侧妃在此即可,却忘记了一个年仅十三的丫头又能担得多大的分量?军权交易可不如寻常,起码要留一个袁家有分量之人在此。
明启帝将此事想通,再看着秦中岳便略有不悦,如若不是他在这里接二连三地吹捧派人,而且拼命地鼓吹借这个机会让庄亲王爷归来,顺便把军权拿握在手,他怎么会忘记如此大忌?
秦中岳这会儿心里也是委屈,可却是被太后这一手段给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父皇,这……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明启帝冷叹一声,看着袁石麒言道:“袁石麒,太后的话你也听见了,朕还是劝你依着她老人家的吩咐办,不然这懿旨收回,你可就……声名远扬了!”
说是声名远扬,不过是遮盖那“臭名昭著”,能驳太后懿旨不尊之人,他还能有什么好的活路?
驳爵罢官,袁石麒这种人让他做寻常百姓,定也得不着好,那些各地粗野小官还不借着这个机会拼命地踩踏打压,好博取上官的欣赏?借此机会往上攀爬?纵使躲过这一层,就他这从小生长在武将之家的跋扈之人,让他成为一村野莽夫,比杀了他还难受。
袁石麒怔在原地,好似僵硬坚石,今日这一时辰内,他的这一颗心从疑至怒、从怒至喜、从喜至悲,而如今这悲涌心头,他只恨不得自己是一死人!
早先只想得功称爵,成就一世英名,而如今他心底才深知,得再多的功不如这位太后的一句话,称再高的爵位,也不过是这皇宫中的一个奴才!
眼见这袁石麒半点儿反应都还未有,明启帝则吩咐秦中岳道:“你推举的人,你自己安排!”说罢,明启帝则离开“安和宫”,秦中岳傻在当地,猛抽自己一嘴巴。
袁石弘有些惊骇,看着袁石麒,又转过身与秦中岳道:“太子殿下,如今可该如何办?”
秦中岳怒斥,“本宫怎知如何办?”说完此话,又指着袁石麒道:“张扬跋扈,跋扈嚣张,连父皇与本宫在太后面前都规规矩矩地守着理,你都快跋扈上天了,没抹了你的脖子就万幸吧,还不出去跟随官兵前往西北?在这里等着挨板子不成?”
秦中岳说完此话,则率先出了安和宫的正殿大门,边走边吩咐着,“去把梁总兵给本宫叫来,要快!”
叶云水扶着太后回了寝殿,又为太后按摩后,扶着太后躺下。
太后歪躺在凤榻之上,看着叶云水道:“心里有什么话?说说。”
叶云水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沉了半晌才是道:“孙媳心里没什么话,只觉得舒畅。”说着孙媳,表示亲近,亲近才可说出心里话。
太后笑了,“还以为你会说些什么大义之言,倒是够爽快。”
叶云水也没了拘谨之意,反而在一旁笑着道:“孙媳哪里有太后宽广的心胸,孙媳心里只有太后、有世子爷、有孩子,太后是孙媳的依仗,世子爷是孙媳背后的墙,兜兜是孙媳的依赖,缺一不可,少一不行,如今这有人想在孙媳背后的墙上卸掉两块砖,孙媳哪里容得?虽说没那本事和能耐去折腾人家,可孙媳的依仗出面替孙媳出了这口气,自然畅快!”
太后笑灿不停,指着叶云水便是道:“这张小嘴呀,就会哄人,哀家最初见你,只觉得你心眼儿不少,如今相处久了,倒觉得你是个活宝!”顿了顿,太后又是道:“哀家喜欢你这性子。”
叶云水在一旁抿嘴笑着,这一会儿功夫,外面的小太监过来给黄公公回了话,黄公公则凑到太后跟前,悄声回着:“袁石麒大人已经领了太后您老人家的懿旨,跟随着前往西北而去,袁石弘大人则被安置在城中,闲职。”
太后点了点头,叶云水对此事不再提起半分,该出的气也已经出完,如若再添油加醋,反而会让太后心生恼意。
虽说是向着庄亲王爷与秦穆戎,可这是因他二人不是这皇位之上坐着的人,可尽管如此,却不代表太后心里不重视明启帝与秦中岳。
所以那些话叶云水说不得……
太后自知叶云水的心思,只将此事略过不提。
“安和宫”里是风平浪静,但这涅粱城里可是翻开了花。
朝堂之上都知这袁石麒和袁石弘二人任将统帅前往西北,接替庄亲王爷之职,可还未等离开这皇宫,只去了一趟“安和宫”见太后,袁石弘则被留在涅粱闭门不出,而袁石麒虽然跟随军队前行,身着一等侯的四爪金蟒袍,却是骑马行军在大部队最末。
无官职、无随行,甚至连个替背行囊的小厮都没有,纵使脑袋反应最慢的人也知他这一等侯来得颇有蹊跷,绝没那番风光……
如此变化定是临行之前在“安和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可这等秘闻无人敢打听,也根本打听不到,故而只得揣着心思远离袁家,本是准备去往袁石弘处送贺礼恭祝其女成为太子侧妃的那些人,此时全都在斟酌到底这份礼是送?还是不送?
于是这涅粱城里整日你来我往,多数讨论的都乃是袁家这些事到底什么说法?
可是无论如何猜想、无论如何探讨,最终的答案却是在这一行人到达西北之后才传回信来。
袁石麒这位一等侯乃是太后派去给庄亲王爷做马前卒之人,还未等做足两日,一身四爪金蟒袍不抵西北冬日之寒,手脚生疮、身体生寒,卧床不起,随军大夫上前诊治乃被袁石麒持刀削断手臂,更刺庄亲王爷手臂一刃,被其长兄袁石介一刀刺心扎死。
袁石介了结了袁石麒之命后,上书于明启帝自辞此职请罪,却被明启帝相驳,让其戴罪立功,袁石弘上书请战,却依旧被留在涅粱,为人失魂落魄,索性大门不出。
叶云水听着黄公公如讲故事一般,将这来龙去脉给太后与其讲个清楚,随即说道:“……太后与世子妃莫担忧,庄亲王爷的伤无大碍,估摸着这信到涅粱的这些时日,胳膊上的伤疤早已痊愈了。”
太后长叹一声,笑看叶云水,问着黄公公道:“可是有世子妃的信?”
黄公公笑着奉上,“自然少不得。”
叶云水眼前一亮,一把抢过,却是顾不得面红耳赤,当着太后的面就拆开来看,是秦穆戎霸气狂草一首小七言,“远行边塞刀矢处,始信人间别离苦。扬弓疾行蹄踏雪,望卿莫怨君无书。”
叶云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