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没有下那一场雪,她也不会去踩雪。
如果当初没有去踩雪,她不会发现竹林中受伤的他。
如果当初她转身离去对他的丧命视而不见,也不会有他后来的设计强娶,也不会有如今依偎在山顶看日落,听钟声。
叶云水回想起这一切,似是一切命中注定。
从初到这个世上到现在仅仅有将近五个月的时间,她似乎未歇过半日,想方设法地在叶府立足、退婚,走过鬼门关,被指婚,被陷害,有因她而死的,也有她下令弄死的……
并非是她想争权夺势,而是因不争只有死路一条。
她就像是被命运追赶着的犯人,稍有停歇就会被生活鞭挞,只能永不停歇地奔驰在命运的轨迹上……
扭头看向秦穆戎,见他的目光闪烁出复杂的神色,叶云水把头轻靠在他的肩膀,她很想问一问当初在庙里他为何不辞而别,可终究没有问出口,他们之间虽然是同命相怜,却还没有达到与对方无私密空间的地步。
寺庙的最后一声钟响停了,好似在这一刻连风都静止了一般。
秦穆戎低头看着她,伸手抹掉了她嘴角沾着的点心渣,嘴角扬起一抹笑,叶云水感觉那笑容有些苦,再瞧时却已消逝。
二人没有多言,秦穆戎把披风褪下裹在她的身上,二人各自盘算着心事,就这样依偎着。
远处,一个俊朗的身影驻步瞧着那重叠的身影,目光中只有孤单的萧瑟……
秦穆戎与叶云水回了庄子上已经是傍晚时分,祁善摆了一桌子酒席,一边逗弄着床上的姝蕙,一边等二人回来。
瞧见秦穆戎进门,祁善才放下手中的拨浪鼓,嘴上抱怨着,“二哥,嫌我来碍你事儿就罢了,也不至于你们自个儿连饭都不吃啊。”
说着,祁善直接坐在桌前,端了饭碗准备开动。
叶云水笑着道:“本来跟爷还想晒晒月光呢,不是怕饿着小公爷才不回来,您居然还排揎上咱们了……”
“晒月光?”祁善僵了一张脸,直接闭了嘴,他跟叶云水虽然见面不多,可打交道却是不少,跟她斗嘴简直是找不自在。
秦穆戎动了动嘴角,让叶云水坐下用饭,丫鬟们欲上前伺候,祁善则是摆了手,“都不是外人,自个儿用就行了,否则跟那府里还有什么不一样!”说着,他用公筷给叶云水夹菜,“小嫂,尝尝这个,都是庄子上种的。”
叶云水对他这般殷勤有些不太适应,目光则是瞧向秦穆戎。
秦穆戎倒是不客气,“用吧,咱们是客,客随主便。”
叶云水瞪了瞪眼睛,却没想到这庄子是祁善的,这才笑着吃了祁善夹的菜,又用公筷给秦穆戎、祁善各自夹了菜,祁善笑呵呵地用了,一顿饭吃得很是顺畅。
饭毕后,祁善则是说起最近药膳阁的事,“……生意太火了也不是好事,好多人都想插足进来,见旁人赚钱各个心里都痒痒,前阵子已经挡了三拨,可这终究不是个事,实在不成,咱再开个分店,让他们去那个槽子里抢食,小嫂您瞧着这事儿成不?”
叶云水看秦穆戎,秦穆戎却是道:“这事儿你自个儿做主。”
祁善也是这个意思,“二哥如若想做主也就不用问小嫂了,毕竟是您的股。”
叶云水则是道:“小公爷莫急,容我想想。”
祁善也不急着催,而是跟秦穆戎说起旁的事,多数都是朝堂上党争之事,叶云水则独自坐在一旁思索。
如若再开一个药膳阁,便是要唱对台,即便祁善想拉着她去掺一脚,秦穆戎也不见得乐意,可如今祁善想必也是被这群见钱眼开的人闹得没辙,以前光是个楚香楼就已经是涅梁城最大、最贵、最火的地儿,如今这药膳阁却是更让人眼红。
不过叶云水并不认为开个分店是好主意,不过若是奔着把事儿做砸了去倒是可以……心下里几番思索,叶云水倒是有了个主意,但还觉得这事儿要跟秦穆戎通个气后再给祁善答复。
祁善依旧在跟秦穆戎说着朝堂上的事,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叶云水这边,不大一会儿,祁善再抬眼瞧去,却见叶云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秦穆戎看着祁善朝那方向努嘴,转头看去却见叶云水又睡了……
“小嫂今儿累了,二哥先歇了,这事儿明儿再提也不迟。”祁善说着便退了出去,秦穆戎走向叶云水,却见她正闪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又耍什么心眼儿呢?”秦穆戎将其抱进了内间,二人躺着说话。
“不是婢妾又耍小心眼儿,而是心里有个主意想先问问爷。”叶云水就算是再能睡,也不至于睡一天了还能睡着,她是对秦穆戎与祁善之间的关系没底,按说从他们二人的来往来看应该是很近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祁善说到底是外戚。
秦穆戎刮着她的小鼻子,“有什么就说。”
“婢妾心里有个想法,想放了这边的药膳阁,由着那些见钱眼开的争去,谁想入股谁想掺一脚,只要够身份够实力便放开了大门欢迎。”叶云水见秦穆戎挑了眉,继续说着,“婢妾想在其他的地方开分店,比如……爷熟悉的西北。”这话中的含义很深,叶云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穆戎,等着他的回答。
秦穆戎本是轻松的神色略有凝重,沉了片刻才是道:“你继续说。”
“开分店这事儿婢妾一个女人做不了,却还得依仗个压得住场面的,婢妾今儿未说出来,是因为不知爷是否觉得小公爷做这个角色合适?”叶云水也未有什么隐瞒,直截了当地说。
“你不信祁善?”秦穆戎淡淡地问道。
“婢妾信不信无所谓,主要是爷是否信得过,往后的事没人说得准,这事儿还得爷拿主意。”叶云水叹了口气,只等着秦穆戎答话。
秦穆戎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之色,让叶云水颇感纳闷。
好半晌,秦穆戎才点了点头,“这事儿可以考虑,明儿见了祁善再详细地说说。”
抚摸着她的头发,秦穆戎一本正经地道:“怪不得不长个子,都被心眼儿给坠住了!”
叶云水一瞪眼,不满地撇撇嘴,她这几个月虽也长了些个子,可与秦穆戎一比却才到他的下巴,她却又不能说因为嫁得早所以才不长个子,只得埋怨道:“又不是婢妾愿意的,不多想些早成了护花的泥土了……”
秦穆戎狠狠地咬了她的嘴唇,“这张嘴可真是遭恨,整日里浑说。”
旖旎涌起,叶云水起了身,想起昨儿个被秦穆戎骚扰,生怕他一会儿又起了色意,叫了花儿和青禾打水净身,秦穆戎也去沐浴更衣。
叶云水如今怀了身子不能时常地沐浴,则用水擦拭了身子,快速地先回了屋子进了被窝,争取在秦穆戎归来时先睡着,不大一会儿,她就听到了秦穆戎爬上床的声音,又被那个温暖炙热的怀抱拉进了怀里。
叶云水扭了扭身子,抱着他的胳膊装睡,却听到秦穆戎在她耳边呢喃道:“今儿先放过你,往后一起算。”
苦叹一声,叶云水只想着她生完孩子的话这日子还能消停?
第二日一早,秦穆戎和叶云水等了祁善来吃早饭,可等了许久才见祁善匆匆而来,一双桃花眼也没了笑眯眯的模样,反而是一副阴狠的厉色。
叶云水没敢开口问,只看向了秦穆戎,秦穆戎怕祁善不好开口则邀了他到一边先谈事,祁善也不打算背着人,“没什么不好开口的,他们都不怕丢人,爷也不怕臊得慌了,昨儿不是刚说了那些个脑子里全是铜臭的想往药膳阁插手?刚又托人送了女人来,连提亲的都陆续地登门了,我家老爷子一怒之下全给轰了出去,派了人来给我骂了个狗血喷头。”
“就这也就还罢了,我们家那几位嫂子也跟着凑热闹,整日里跟我家老太太跟前吹风,谁家的姑娘如何如何的好,老太太又不明什么事?只当是不错的,又把我定亲的事给勾起来了,这不是要人命么!”祁善看了桌子上放的粥,端了碗就全倒了嘴里,好似那是仇人似的。
叶云水忍不住笑了出来,祁善脸色更黑了,“小嫂您旁日里主意最多,您倒是帮忙想个,总不能瞧着弟弟跳火坑了吧?”
“这是喜事啊,怎么成了火坑?国公夫人想的没错,您也确实到了定亲的年龄了。”叶云水瞧着那双桃花眼瞪成桃一样就忍不住逗了两句,却被秦穆戎给斥了,“你若有主意就出个,没有也被逗弄他,让他自个儿想辄。”
祁善的黑着脸,不得不又将目光投向叶云水。
叶云水则是道:“那小公爷您是想娶亲还是不想?”
“当然不想。”祁善毫不犹豫地吐了几个字,却还心虚地看了一眼秦穆戎,拿起桌子上的茶径自地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