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惠妃二人坐在一旁不再吭声,文贵妃逗着小兜兜却也心不在焉。
叶云水故作浑然不知,这些个妃子们虽没有正面争斗,她们之间话语之中的尖峰锐刺可是时时都带着,思忖这些,实在太耗费脑子……
而这一会儿,内殿的正门缓开,文贵妃则立马站起了身,似是欲迎太后驾到,其余众妃也都起身上前,可等站好之后,内殿只出来了黄公公,根本无太后的踪影。
黄公公上前给各位妃子行了礼,又笑着看了叶云水,拱手低头行礼言道:“咱家给各位娘娘请安了,世子妃安,小世子安!”
文贵妃迈了几步上前,急忙问道:“黄公公免礼,太后可是有何吩咐?”
“太后她老人家晨早起得晚了,此时刚刚用了早膳,故而让咱家过来给各位娘娘知唤一声,她今儿便不齐见众位娘娘了,宣文贵妃娘娘、乐妃娘娘与世子妃觐见。”
只宣了文贵妃和乐妃,出奇地又叫了叶云水,叶云水这会儿明显感觉身后那几道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继续装糊涂,只看向了文贵妃。
文贵妃朝后瞄了那四妃几眼,语带挤对地笑着道:“既是太后老人家已有吩咐,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吧。”
这话一出,四妃的神色各自复杂,不允她们回宫,反而在此等候?
等候是假,看文贵妃抖份儿才是真……惠妃和淑妃则直接冷哼一声,泄着怒气,贤妃倒是温和,也不吭声,只有德妃在一旁笑容涔涔,好似一点儿都不在意。
叶云水看了夏氏一眼,让她就此等候,韦氏和杨氏一直都未敢抬头,只站于夏氏之后,文贵妃直了直腰板,带着乐裳与叶云水直接进了内殿之中。
内殿之中,饭桌已摆上,可是却并未见到太后踪影。
文贵妃的脚步略滞了一分,满脸都是惊疑之色,乐裳一直住在安和宫中,自是心中有数,叶云水看她那一副无奈落寞之色,便知太后的身子恐是不佳……这不愿出来见众位妃嫔,恐也是不愿有人知她的病况。
太后可乃这大月国的核心之力,那南边几位高级将领可都是她母族的晚辈,没太后在此摁着也是蠢蠢欲动,而此时庄亲王爷又在力战多罗国,如若太后在此时出了事,那大月国可就乱成一锅粥了!
三人各自揣着心思,却是谁都没有多说一句废话,而是随着黄公公引路往寝殿而去。
太后此时正躺在凤榻之上,一旁的宫女端着白粥,在一勺一勺地喂。
文贵妃与乐裳、叶云水在此先行了礼,文贵妃则是凑了上去,接过宫女的碗,喂着太后吃用,眼角湿润,含了泪,却是抿了抿嘴一句话都未说出。
叶云水是第一次见到文贵妃有如此之像,倒是心中略微惊讶,太后只吃用了几口,便推开文贵妃的粥碗,口中冷漠淡言,“哭什么?哀家还没丢了这条老命呢!”
“太后!”文贵妃直接跪在地上,眼泪也“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太后不可说这样的话,往宽了说,您可是大月国的主心骨,往近了说,您是慈母恩老,哪里就能这么去了的?”
太后只是淡笑一声,吩咐宫女道:“把文贵妃娘娘扶一边去,别在哀家面前掉眼泪,看不得这个……”
文贵妃连忙起身退了一边,叶云水这会儿却是上前,也没说什么安慰话语,只是为太后查看了身子又探了脉。
“太后,可是又担忧庄亲王爷西北之行?”叶云水叹了口气,脉象紊乱,病情加重,而再看太后那一副蜡黄的脸色,明摆着是晚间休息不好,心事重重,而此时朝中还有何事能让太后如此操劳?那必然就是庄亲王爷出征西北这件事了!
太后笑了笑,拍拍叶云水的手,慨然感叹,“你懂哀家,你懂!”
文贵妃倒是对叶云水与太后如此熟稔不拘规矩的做派略有惊奇之色,而后再听太后之言,则是心中感慨,庆幸心中一直对叶云水多加亲昵,不然就以现在这状况,她在太后心中可是比不得这叶云水的。
宫女端来了温水,乐裳为太后擦着脸身,叶云水在一旁为太后按着身子,太后则看向了文贵妃,出言问道:“哭够了?”
文贵妃连忙点头,迈着碎步凑了过来,苦着一张脸认错儿道:“臣妾的错儿,太后莫怪!”
“怪什么?哀家也没那怪的心思了,”太后在此说了一句,又看了看乐裳,与文贵妃言道:“哀家的身子暂且还没那么快,不过该说的话,哀家得先说到前头,否则等往后糊涂了,脑袋不管用了,这些话就得带了棺材里,那样的话,哀家可是死不瞑目。”
“太后尽管吩咐就是,臣妾定遵太后懿旨!”文贵妃跪在太后跟前,却是忍着掉泪,太后看她半晌,却是言道:“哀家要你看住‘凤仪宫’里的那个,你可能做得到?”
文贵妃愣了,下意识地看了看乐裳和叶云水,显然是觉这种话题有她二人在是否合适?可后觉太后可是比她脑子灵光得多,既是当她二人说此事,那定是要她三人拧成一股绳……
停了惊愕,连忙点了点头,文贵妃口中肯定言道:“太后放心,臣妾哪怕是豁出这条命,也定不让她迈出那宫门一步!”
这话如若被外人听见,那定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文贵妃能在太后面前如此应答,显然文贵妃能有如今的地位,太后也是在其身后给了不少支撑……乐裳一直低着头,叶云水依旧为太后瞧着身子。
太后看着文贵妃那般痛快地应答,却也是笑了,“那就好,没她在,就好……”
说完此话,太后则闭上了眼,文贵妃惊愕不已,连忙看向了叶云水,叶云水则是摆手示意三人出去再说,文贵妃略有担忧,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凤榻之上,心中难平,待一出门,则立马问着叶云水,急迫言道:“太后的身子可是……如何?”
“文贵妃娘娘暂且放心,虽是不佳,但暂且还不会出什么大事……”叶云水说完,则是直接叫过黄公公,黄公公早有预备,直接就递上了纸笔,叶云水坐在案子上快速地写下几味药,又与黄公公说了煎药的法子和用量,黄公公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些个礼数,连忙拿着药方就跑了出去!
文贵妃又是惊愕不已,张大了嘴瞪着眼,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出一句,“一直都是你为太后用药?”
叶云水未开口,乐裳却是先回道:“回文贵妃娘娘,太后一直都乃世子妃伺候用药,时日不短了!”
“太医们只求自保,猛药、烈药不敢用。”叶云水只补了这一句,文贵妃却也是叹了气,脸上更是带着苦涩之味儿,喃喃地道:“连太后这大月国最尊贵的女人都如此,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是无忧无焦、无灾无愁的呢?”
叶云水和乐裳二人都未答话,因这问题无人能答,无人能解,文贵妃似是满心感慨,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本宫当初被选入宫,便是太后做的主,从一位良人坐到如今贵妃之位,也是太后的提拔,这些年,傻事恶事脏事乱事也做过不少,可对太后,本宫应了的事定无失言!还记得太后提拔本宫为嫔时,太后问本宫,想爬了什么位子上?本宫年轻气盛,直言说道,起码要坐上贵妃的凤椅?太后当初只露了一分怜悯之笑,如今坐上这高位,冷漠孤寂,如坐针毡……一直为家,何时能为己?”
说完此话,文贵妃又背过身去,用帕子擦擦脸,直接出了内殿,叶云水与乐裳二人也都叹口气,一前一后出了门。
出了这个门,文贵妃依旧挂上那以往的贵妃傲气,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几分做作……
淑妃和惠妃明有欲探之意,可二人却各自给对方使着眼色,谁都不肯先出言问上两句,而这一会儿,则是门口宣道:“皇上驾到!”
文贵妃率先起身,带着众人跪地叩拜,此等之时,韦氏和杨氏二人则都被斥退到后面去等着,不允再等候在安和宫的正殿之中,宫嬷上前照此规矩请她二人,杨氏则略有不愿,一直盯着叶云水,似是想找她说上两句,韦氏一把将她拽过,直接带出了正殿。
明启帝笑容涔涔,直接摆手,“平身。”转眼看到叶云水等人也在此,则是笑着点了点头,口中言道:“中秋团圆之节,可惜朕之皇弟却正往西北途中,朕心中愧意难平,今日王府之众侄众孙便与朕同乐,虽难抵朕对皇弟歉意,可也算小有弥补朕心中之憾!”转头又吩咐贴身太监,出言道:“今日乃月圆之夜,赏朕众侄众孙每人一金圆饼,乃是朕的一番心意!”
“喳!”贴身太监连忙退下,文贵妃则上前笑着道:“臣妾可不依,皇上怎能只赏侄赏孙,却不赏臣妾等人?哪怕是一小的,一薄的,臣妾每日看着赏着,就似能见到皇上一样,臣妾也得请赏!”
文贵妃这话中带着娇嗔之意,明启帝立马点头,笑着道:“朕的疏忽,朕的疏忽,给各位妃子也都赏赐一金饼,要大的厚的,可是满意了?”
“谢过皇上赏赐!”文贵妃福身道谢,那眼神却一直瞟着明启帝。
秦中岳站在一旁满脸的愤恨,这佳节之日他的生母皇后却还被禁在“凤仪宫”,而这些女人却……
秦穆戎与秦慕谨二人也都行礼道谢,而后便于叶云水等人聚集一起,秦慕云虽是脸上恭敬带笑,可他的夫人和儿媳却不得出现在此,心中自也有苦涩难言之意。
明启帝单独进了太后寝殿私谈许久,行出时脸上未有失落之意,却是依旧喜气洋洋,还说道是不能留太后单独在这宫中,故而晚宴就在这安和宫的正殿举行。
无人对明启帝这话有什么疑虑,只有文贵妃与乐裳、叶云水三人互相瞧了瞧对方,便都居于各自位置,不提此事。
这一顿团圆饭吃的面上热闹欢乐,其实各个心中存疑不平。
叶云水带着兜兜与姝蕙坐在秦穆戎之后,小兜兜玩着那金圆饼,偶尔还欲放口中咬上两口,吴嬷嬷在后看着他,而姝蕙则老老实实地坐在叶云水一旁,一声不吭。
秦中岳的目光时不时地朝着秦穆戎这方瞟来,叶云水则将自个儿全都躲于秦穆戎身后,半点儿都不愿沾了这位太子爷的目光,那陆郡王和洪郡王二人正在一旁吃酒玩乐,完全视这王府众人为无物,肃郡王时而咳嗽不止,文代荷连忙递上药,唯有秦慕谨今儿略有兴致,一直护着夏氏和姝玖母女二人吃物赏景。
用过晚宴,明启帝又提议到外赏月,众人纵使心中不愿,却也不可提出异议,只得随之而行,而这一会儿肃郡王则是凑到秦穆戎跟前,叶云水则是福了福身,“肃郡王先与世子爷聊着,臣妾先行一步。”
“等我。”秦穆戎一把拽住她,不允她走。
叶云水怔了片刻,则点了点头,退后几步等他……
肃郡王与秦穆戎二人并未交谈秘事,只是沉声说了几句闲话,文代荷凑到叶云水一旁,将其又拉后几步,看着小兜兜露了笑,“一直都没跟世子妃好生地聊一聊了。”
“肃郡王妃也是忙碌之人,在这宫中自没那么轻松自如。”叶云水本不愿与文代荷多谈,可她凑合过来,却也没法躲在一旁,虽她对文家没什么好感,可起码还有文贵妃的面子在其中。
文代荷露了几分涩笑,“在这宫中,偶尔能见两个熟识的人,都是造化,就像是个笼子,以前看到姑母,一直都觉她贵气凌人、是天大的福分,可如今自个儿落在这个地界,才知是没那么容易。”文代荷自言自叹,随即看向叶云水,“羡慕世子妃,儿女双全,可我却不知这辈子是否要跟姑母一样,孤苦一人。”
这话说出可是带了几分怨气,叶云水心中却是一颤,她可是听说了这肃郡王娶文代荷只是为了能快些诞下一子留个后,可文代荷这说辞,可是让人不易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