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水醒来时,花儿便上前回了冯侧妃病重之事。
“秦忠大人回给世子爷,说是三爷冲去了‘翰堂’寻庄亲王爷,世子爷也赶过去了,刚刚请了太医过来为冯侧妃诊治,不知现在结果如何。”
叶云水倒是愣了。
冯侧妃自她用庄亲王爷早写好的禁令盖上大印后,就闭门不出,显然是受了些刺激!
这段日子也一直都未有什么音讯,本以为还会闷头等着出什么坏主意,现在却是病重快不成了?
心里略有疑虑,不知冯侧妃是真病了,还是以此事为借口欲寻庄亲王爷的怜悯?
叶云水也未再多问,下了床洗漱装扮过后,便如惯例地到西厢看了兜兜和姝蕙,随即便等着沈氏和盈絮过来请安。
沈氏这些日子人显苍老不少,整个人也憔悴不堪,应是沈家的事迟迟未有结果而心神不宁,盈絮倒是如以往一般滋润,反倒是身材充盈了些。
那苏雨和苏雪二人被吴嬷嬷和邵嬷嬷管制的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反倒是老老实实地在小院里待着,本是让丫鬟过来递了几次为叶云水赔罪的信笺,叶云水却都撂下半字未看,这二人便窝在小院闷声不语,再不出些花花肠子。
二人福身行礼,叶云水没直接端茶撵人,反而让她二人坐下吃两杯茶,话中说道:“明日乃是皇上寿诞,咱们府上自也会加封诰赏,你们也都先准备着就是,其他院子里如何办我是不管,这院子里可不能出乱子,你们两个如若有功夫,也都多管管事,别整日在小院里闲着。”
听叶云水这般说,沈氏看了一眼盈絮,回道:“贱妾定遵世子妃之意,不会让院子里出什么乱子。”
盈絮坐在一旁没吭声,这种事她自不会抢着出头……
叶云水看着沈氏身后的萱儿,似是觉她总神色不宁,待她探目瞧去,萱儿则低头不语,叶云水没什么心思管她们这群奴婢的事,便端了茶让沈氏和盈絮退下,二人刚行至门口,却瞧见秦穆戎正从外归来。
沈氏直接行了福礼便准备离开,盈絮倒是一直眼巴巴地看着秦穆戎,却见秦穆戎沉着脸色进屋,压根儿没搭理她们二人,直奔叶云水而去,颓色苦笑,盈絮行了福礼则退了出去。
叶云水见秦穆戎这般神色,不免立即上前,花儿等人则识趣地退了出去。
“爷,冯侧妃那方如何了?”叶云水也没什么避讳,“这眼瞧着就是皇上大寿,如若亲王府这时候出白事,可不太妙!”
庄亲王府本就是这朝堂那么些人眼睛盯紧的地儿,正赶上明启帝六十大寿的前一天,亲王府如若出了白事,这岂不是给明启帝心里添堵?虽然只是一个侧妃,可冯侧妃的身份却与旁人不同,她可是明启帝与皇后早前安插在亲王府中的,这难免会被明启帝当成是庄亲王爷故意在他心窝子里戳上一把,故意给他大寿添堵!
这并非是叶云水思忖得多,而是就算明启帝并非有这狭隘心思,那些个邪心眼的也会将明启帝往这个方向上引……那些个私言小话说一遍明启帝会拒,说两遍会斥,说上个三四遍自是会让他心里头烦躁不堪,连带着把庄亲王府也怪罪上……
之前刚刚下诏让庄亲王爷进宫,王府便出这等事,这难免会让人多心。
秦穆戎手指轮敲着木椅扶手,抿了抿嘴才言道:“暂且是将态势控制住了,起码得等到皇上大寿之后!”秦穆戎的话带着一股生硬之言,叶云水却叹了口气,本是心里头恨那冯老妖婆子早死,可如今却还真不希望她立马就闭了眼。
就算死,也别给亲王府添什么麻烦才是……
秦穆戎顿了顿,继续言道:“内宅得下个令,任何人不允提及此事,多嘴多舌的直接处置了便是!”
叶云水立马点头,“爷放心,妾身这就去议事厅把这事吩咐下去!”
秦穆戎刚刚应和一声,孰料门口却是花儿匆忙进来,“……世子爷,秦忠大人在门口求见,似是急事。”
耳听花儿如此回话,秦穆戎则直接起身出了门,叶云水随之而去,却是秦忠说起了秦慕方,“庄亲王爷吩咐封了冯侧妃娘娘的院子,三爷在吵闹不停,打伤了两个侍卫非要进去不可,世子爷瞧着该如何办?是否去请示请示王爷?”
“请示个屁!”秦穆戎冷哼一声,“秦风,你过去告诫他,不允他进,如若再闹别怪我不客气!”
秦穆戎此话刚刚落音,却不料门口一个身影吵嚷着便冲了进来,手里还拎了一把长剑,不是旁人,正是秦慕方。
丫鬟婆子们上前拦阻,却被秦慕方一脚踹倒一个,嘴上骂骂咧咧地道:“都他妈的给我滚一边去,谁他妈再敢拦着爷,一刀砍了你!”
叶云水瞪大了眼睛,连忙让丫鬟们都躲一旁别乱动,秦慕方这人典型的阴损小人,可不知他会做出什么腌臜事!
秦风见状,则立即吩咐侍卫将叶云水等人保护起来!
秦忠皱眉,看向了秦穆戎,秦穆戎冷哼一声上前,指着秦慕方便是骂道:“你这是作甚?现在滚回去我不记你的错!”
“我要见母妃!”秦慕方嘶哑怒吼,“谁不让我见,我今儿跟他玩命!”
“母妃?”秦穆戎眉头深皱,这两个字吐得阴沉不已,这股子阴沉夹杂着他满心的怒意……
秦慕方梗着脖子,大言不惭,“对,就是我母妃!如何?”
话音刚一落,孰料秦穆戎直接上前,一步一步地走进秦慕方,口中话语阴冷无比,“母妃,呵呵,这话也是你说得的?你再叫一遍给我听听?”
秦慕方拎着剑,直指着秦穆戎,“你别过来!”
“你再叫一声试试?”秦穆戎压根儿不理,继续踏步上前,丝毫不顾那剑尖快触及他的胸口……
叶云水捂住嘴,却不敢出声,那眼睛里快莹出了眼泪,无法自已欲冲上前去,孰料却被秦风直接给她挡了回去,更是冲她摇头让她莫轻举妄动!
拍了拍胸口,叶云水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不敢再多出声,却依旧担心着他……
秦慕方也了解秦穆戎,知他这股子模样是动了怒气,却仍嘶哑声音拔高声音道:“我要见她,你为何不允见?父王也不理我,你也不理我,凭什么不允我见,凭什么!”
秦慕方话音刚落,只觉得手中一沉,持剑的手腕却是被秦穆戎一把攥住,秦慕方下意识地松手,那利剑瞬间掉下,却被秦穆戎反手握住,直接刺了秦慕方的肩膀!
“杀人了!”秦慕方怒嚎一声,却被秦穆戎一脚踹倒了地上,单手捏着他的脖子,那泛白的手上关节,聚着他的怒气!
秦慕方的双手狠狠地挠着秦穆戎的手,孰料却根本无法推开,双脚乱蹬,却被秦穆戎一剑滑下,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秦慕方杀鸡一般地嘶鸣,那泛白的脸已快断气!
秦穆戎的声音清冷无比,一字一顿地道:“叫母妃?你想当亲王世子?这可是你做梦都想的事?那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老女人不配,你也不配!”
秦慕方的断腿不停地抽搐,秦穆戎的巴掌狠狠地抽着秦慕方的脸,那“啪啪”之声不过几下,秦慕方的脸便已苍肿一片,巴掌血印赫然在目!
秦忠略显担忧,不免上前,低声道:“世子爷,这时候不合适……”
秦穆戎的手没有半丝松懈……
秦忠不免又道一句,“皇上大寿!爷,不差这一天!”
明启帝大寿,好容易把冯侧妃的病症控制住,如若秦慕方先爆出死讯,而且又是亲王世子亲手弑庶弟,这对庄亲王府可更是大事!
秦慕方扭动几分,秦穆戎的手略微松了松,咬紧嘴唇狠捏着手,捏着秦慕方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一脚踹在其肚子之上,秦慕方直接飞出十几米落地!
“吭哧”几声,秦慕方不停地咳嗽不止,整个人就像是一条死狗在地来回地翻滚不停,秦穆戎冷扫他半晌,转身往回而走,秦忠则叫着侍卫上前,抬着秦慕方出了“水清苑”。
秦慕方被秦忠带走,叶云水则小跑着上前,吩咐花儿回去拿来药和棉布,抓起秦穆戎的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被秦慕方挠出的血道子……
秦穆戎的手紧绷不松,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叶云水的小手轻轻地落在上面,心中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内心的忿恨,那股无法发泄的暴怒!
庄亲王妃对秦穆戎来说乃是最大的禁忌,旁人提起他都冷眼嗔怒,而秦慕方这口口声声把那冯侧妃称为“母妃”,而且不是无意为之而是故意犯错,这的确是触动了秦穆戎的底限!
如若没有秦忠在一旁冒死劝诫,恐怕秦穆戎真会失了理性直接掐死秦慕方!
丫鬟婆子们都齐齐退下,只留秦穆戎与叶云水在那院子里……
秦穆戎的脸绷得紧紧,手上的血丝不停地流了下来,哪怕是叶云水一再地涂药,一再地擦抹,都不住地流下来!
心中一酸,叶云水的眼泪低落而下,落入那伤口之上。
秦穆戎扭头看了她一眼,叶云水却低着头搂着秦穆戎的手,一口一口地将那血滴舔下……
“爷,妾身心疼你……”叶云水抬起头,眼中水雾蒙蒙,颤抖轻言,秦穆戎猛叹一口气,那绷紧的脸略有松懈,半晌才道出一句,“无妨,有些恩怨,早晚都会有结果,绝不可能糊里糊涂地就罢了,除非我死!”
“不许胡说这样的话!”叶云水不顾身份猛斥一句,眼睛都瞪圆了!
这确是叶云水第一次带着恼怒与其斥责,秦穆戎虽有惊诧却神色更柔,“你说的对,说的对,爷不可胡说!”
一把将叶云水拽到怀里,秦穆戎不顾手上的伤,目光紧盯叶云水,抬手摸着她的面颊,半晌才道:“又是你为我疗伤,不但医身,更是医心,我时常在想,是否乃是母妃怕我孤单,才把你派来陪我……”
叶云水直接扎到秦穆戎的怀里,哽咽地道:“爷,妾身的心里只有你,只有兜兜,其余的人我毫不在意,为了妾身,为了兜兜,你不许再说那些丧气之言,否则妾身顾不得这身份,也不能容你!”
秦穆戎嘴角轻扬,瞧她那小模样不由得淡笑,“叫我穆戎。”
叶云水愣了半晌,脸色微红,才微微开口,“穆……穆戎……”
秦穆戎捧起她的小脸狠狠亲下,叶云水只觉一股酥暖之意涌上心头,心底那股汩汩之弦被他的吻轻拨,整个人都酥软下来!
二人亲吻半晌,叶云水则轻推秦穆戎,“妾身……妾身还要去议事厅把禁令吩咐下去,别……别耽误正事!”
秦穆戎叹了口气,手却依旧抱着她,门口一声轻咳,却是花儿过来回话,“世子爷,秦忠大人已经归来了!”
叶云水感觉秦穆戎的神色立即沉了下来,则是出言劝慰,“还是先去看看吧!”
秦穆戎点了点头,叶云水从他怀里起身,被他领着小手直接拽到了门口。
叶云水红着脸,丫鬟婆子们不免也露出惊诧之色,惊诧后便是惊喜,可又因秦穆戎的脸色阴沉而不敢出声……
秦忠则站离二人远处,回道:“回世子爷,卑职已将三爷送去冯侧妃娘娘的院子里,吩咐侍卫在一旁把守,不允任何人见。”
秦穆戎点了点头,“去那‘翰堂’跟老头子回一声,我没杀他儿子,免得他惦记不忍!”
秦慕方终归是王爷的儿子,并非如冯侧妃那样是个女人……
秦忠略有犹豫,可看着秦穆戎那副笃定神情却又不敢违抗,只得遵命转身而去。
叶云水一直被攥着小手,虽然惦记着要去议事厅吩咐事,却又舍不得从那双大手中抽离……
秦忠离去,秦穆戎转头言道:“我陪你去议事厅!”
叶云水惊讶张着嘴,还未等反应过来已被秦穆戎拽着上了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