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水听到那个消息倒是拍了拍自己的脸。
是做梦吗?不是。
心里松了吗?没有,反而揪得更紧。
肃郡王派来回禀的人,连孟玉欣活活烧死喊叫了多久都回得无比清楚,这种感觉让叶云水着实地不舒坦。
虽说早知肃郡王和蔼面孔下藏着一颗阴霾之心,可却没想到下手如此之狠。
他是知道秦中岳欲杀明启帝的,却在门口等着,等着明启帝死他才推门进去……苦笑一声,这皇帝当得足够窝囊,死不瞑目。
秦穆戎的神色也着实晦暗,送走前来送信的人,他则扬起口哨召唤小隼,叶云水写下几行字捆在它的腿脚之上,又是给祁红利去了信。
还没容二人谈论此事,庄亲王爷已从“翰堂”追到“水清苑”来。
还未等进门,就听到他叱骂之声,“兔崽子,兔崽子,这闹得也太大劲儿了,连永和殿都烧了,他这是想找死吗?进宫,进宫,老子要进宫!”
这话语刚刚说完,皇宫丧钟响起,那十二鸣响让庄亲王爷的嘴都合拢不上,整个人呆滞原地动弹不得。
皇上驾崩……
叶云水心中叹了口气,刚刚肃郡王派来回禀之人早已通传,故而秦穆戎与她都心中有数,只是这一打击对庄亲王爷恐是不轻。
无论如何,都乃他的嫡亲兄长……
“王爷。”叶云水上前搀扶着他到一旁坐下,庄亲王爷呆若木鸡,好似傻了一般,“真的驾崩了?”
五个字,好似千斤石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叶云水给庄亲王爷倒了一杯水,老爷子顾不得清水冰凉便灌了肚子里,秦穆戎在一旁拍了拍自己的脸,把宫中传来的消息全都告诉了庄亲王爷。
“皇上乃秦中岳亲手掐死,而肃郡王就等在门外,对外所传乃是永和殿着火,全都葬于火海。”
庄亲王爷闭着眼,揉着额头的穴位,“就这么的没了?都是畜生!”
老泪纵横,庄亲王爷的手逐渐捂住整张脸,泣不成声,叶云水即刻让身边伺候的人都离去,连花儿都没留,而她亲自地去洗了帕子,为庄亲王爷擦拭着脸、手。
“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日,何必如此伤悲?”秦穆戎说到此,庄亲王爷忽然看他,哑着嗓子道:“你打算如何做?去帮那畜生?”
秦穆戎摇头,“缓一日,是一日,没那么容易。”
庄亲王爷的心沉难忍,脸上现出几分苦痛,叶云水上前为其抚着后背,劝慰道:“王爷,顾好您自己吧。”
“畜生,都是畜生……”庄亲王爷仰头,好似是自责,可那刚刚擦去的老泪又接连涌出。
叶云水看向秦穆戎,“这时可要进宫去看看?”
秦穆戎看了一眼庄亲王爷,随即叹气地道:“且等天亮再说吧。”
三人沉默,庄亲王府安然不动,可府外却乱成一团。
人潮蹿涌,探头巡街百姓全都被撵回家去,不允出门,而涅粱府尹洪钟宝这会儿却是焦头烂额!
本正在温柔乡中睡得滋滋的美,可惜却被肃郡王一道令给揪了起来。
皇帝驾崩、太子、太子妃齐齐葬于火中,这就好似一个噩梦,可清醒之余却噩梦成真!
直到现在挨门挨户沿街巡查,洪钟宝都没有真正地反应过味儿,怎么忽然一夜,这就变了天?难道老天爷发了怒,让这大月国重新换个主子?
心下有些踌躇不安,洪钟宝则边吩咐衙役做事,而一边寻至庄亲王府。
街边吵闹,而这府邸门前却清清冷冷,洪钟宝忍不住上前递了牌子,等候半晌,终得秦穆戎相见,还未等开口,秦穆戎便是道:“不去宫门口处置杂事,到这儿来作何?王府又没着了火。”
洪钟宝怔愣地看着秦穆戎,“宫门口?”
秦穆戎直直地看着他,洪钟宝连忙退后几步,“微臣这就去,世子爷有何吩咐便使人去知唤一声。”
这也算是表了态……秦穆戎点了点头,洪钟宝则立即带着人往宫门口而去。
行至此处,洪钟宝终于知道秦穆戎为何让他来到此处。
离天亮还约有两个时辰,但此处却比往日早朝还要热闹非凡,朝官一品至五品文官全都聚集在此,以孟家人为首的在朝着宫门怒嚎,喧嚷打开宫门。
可宫门不开,皇家侍卫持刀把守谁也不敢上前,只能凭着嗓子干喊,喊哑了便坐下吃两杯茶,润润嗓子继续再喊。
皇帝驾崩、太子殁,这接下来的皇位由谁继承?
而那弥天大火的原因又是何故?宫门不开,得不着半点确切的消息,怎能不让他们揪心?
本就是分帮分派,跟随太子之人这会儿如火烧的蚂蚁,跺脚不停,纷纷嚷着是有人造反,跟随其余郡王之人也开始推举呼喊,立“三皇子、五皇子、陆郡王”为帝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而支持肃郡王的人却都束手不吭声,站在一旁等候消息。
乱上加乱,呼喊之人开始争吵不休,露胳膊、挽袖子掐得脸红脖子粗,到最后争的不是拥立之人,倒是为了这张脸辩驳不停。
有人吵,自是有人捧,看热闹的、跟着起哄的屡屡加入,宫内的火势刚刚灭去,宫门之外的喧嚷声把丧钟声都盖了过去!
洪钟宝来到此处看着推搡不开的人头顿时一个脑袋涨成两个大,还未等有何反应,已是有人看到了他,立即揪着喊道:“洪大人,你来得正好,那方两位大人争吵不休都气昏了过去,快去寻两个太医!”
“洪大人,我的小厮不知溜了哪里去,轿子都被踩坏,你可派人快去本官家中知唤一声。”
“洪大人,那方又有二位大人吵了起来,快去劝阻劝阻!”
“洪大人……”
东拉西扯,洪钟宝感觉自己快被扯碎,皇家侍卫这些人用不动、也不敢用,洪钟宝来到此处可不正合了他们的意?
头昏脑涨,洪钟宝心气焦虑,终究忍不住大吼一声,“都给老子闭嘴!”
吵嚷依旧……
“闭嘴闭嘴!来人啊,捂上眼睛甭管是哪位大人,再有吵闹不休者,全都棍子伺候着!老子这会儿只认棍子不认人!”
话语喊出,依旧撕扯不停,洪钟宝发了飙,拎着棍子一顿扫,衙役们看他是真的恼了,故而也都按照他说的办,不过棍子成了器具,只是比划比划,让各位大人安静下来。
声音渐渐散去,洪钟宝听着那些叱骂他的声音又举了举棍子,“都别吵!宫中大乱,尔等还在此兴风作乱,还要不要这脸面?”
话语吼出,却看到宫门处的孟家人行步过来,孟玉欣之表兄孟启东上前道:“洪大人,宫中大乱,丧钟虽然敲了,可宫门不开、丧事不循,应是出了大事,派人将宫门撞开!”
撞宫门?洪钟宝挑了眉,“本官只管得着这宫外安宁,宫内之事本官无责,孟大人太瞧得起我了。”
耳听洪钟宝如此说话,孟启东怔住,却是上前道:“洪大人,这时候可不能往后退!”
“瞧您这话说的,如若往后退,本官何必带人来此?”洪钟宝说完,孟启东斟酌片刻凑其耳边道:“涅粱城外官兵驻扎,洪大人还是好自为之。”
洪钟宝一个激灵,看着孟启东心里好似有个鼓在翻,这时候围城,孟家是要作何?
“孟大人借一步说话?”洪钟宝谄媚一笑,孟启东傲气地仰了头随他到了一旁,还未等开口,背后便被槌了一棍昏厥过去,洪钟宝扛起他嚷着去寻大夫,便往庄亲王府跑去……
秦穆戎见洪钟宝这么快又跑了回来而且还背了一个则有些诧异,待听他说完之后,秦穆戎则让人倒了一盆凉水,直接泼了那孟启东的身上。
孟启东豁然惊醒,待看到秦穆戎时则吓了一跳,还未等起身怒骂洪钟宝,就被秦穆戎一脚跺了身上,直言问道:“孟家要围城?”
“怎样?”孟启东梗了脖子却又疼的龇牙咧嘴,“你放了我!”
秦穆戎又跺一脚,孟启东口喷鲜血,秦穆戎冷着脸急问:“是要造反还是要拥立?”
“你现在投奔孟家还来得及……”
秦穆戎一脚踹了他胸口上,孟启东鲜血狂喷,秦穆戎一边阔步离开一边吩咐洪钟宝,“你继续去控制宫门。”
洪钟宝立即听令,秦穆戎已跑向“翰堂”,孟启东在地上挣扎翻滚,洪钟宝背后一刀,孟启东彻底倒地……
庄亲王爷听到孟家人欲反之事脸上的懊悔之色淡去许多。
“就知道孟家不是个好东西,如若这肃崽子没控制住让那小子得了逞,恐怕他的屁股也沾不上那位子!”庄亲王爷沉了一声,“女人心,海底针!”
叶云水轻咳一声,好歹她还在场……
庄亲王爷翻了眼,仍补了一句,“你倒是个例外,什么都不争,就守着老子的傻儿子和宝贝孙子!”
秦穆戎顾不得再有迟疑,上前问道:“少说没用的,给句话,管还是不管?”
庄亲王爷眼珠子没瞪出来,嘶嚷道:“能他妈的不管吗?太后遗言,秦家江山不能倒,去传老子的令,孟家人不允入城,但有违令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