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好似事先排演过一般,简洁、快速、让人目瞪口呆。
刚刚还在说男丁必是淘气,淘气也是可爱,可如今这一眨眼的功夫孟玉欣就勃然大怒,让文代荷不屑地冷笑。
装大度?装宽容?装和煦?能装到什么时候?
按说刚刚小兜兜拿着小隼进来,文代荷也被吓了够呛,可再惊吓却也未有孟玉欣这般失态。
心中燃起一股喜意,不知世子妃会如何处置这件事?但无论如何,孟玉欣恐怕是得不着好。
叶云水恼怒之余也是万般无奈。
小兜兜和小团子定不是故意使坏,因为他们心中还分不清远近、亲疏的关系,何况带着小隼进屋已是习以为常,应是想弄点儿花样给孟玉欣和文代荷瞧。
可却没想到孟玉欣反应如此强烈,更是直言要弄死小隼。
这隼乃是秦穆戎熬出来的,傲气、不羁,更是能懂人言人语,孟玉欣的指责应是惹恼了它,故而才有后续飞起扔虫这一幕出现。
让花儿扶孟玉欣起身,孟玉欣捂着胸口在不停地喘着粗气,看着小兜兜、小团子也没了好心气,直言斥道:“怎么连这种畜生都带到屋中来玩,还有没有规矩?简直不可理喻!”
小兜兜和小团子、小豆子都挠着头,有些不知所措,似是不知到底犯了什么错?
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如此斥责过他们,出去惹了祸,也都是祖父和父亲指点下次该如何做,叶云水顶多是嚷嚷着又滚了一身脏,让去换好衣裳随即再举一反三,让这祸事闯得更地道。
但孟玉欣这一举动却是把几个小家伙儿给吓到了。
小豆子最委屈,颠颠地跑到叶云水的身后,抓着叶云水的裙角嘟囔道:“娘,我怕。”
叶云水摸摸他的小脸,上面有点儿湿润,显然是真的吓坏了!
小兜兜站在一旁,小团子往其身后躲了一步,拽着他的衣角往叶云水那方靠拢,却被文代荷给抱过去,“都到皇婶这里来,别怕,别怕……”
叶云水沉了脸,孟玉欣见其丝毫反应都未有,不免继续道:“世子妃,这样纵容犯错,将来岂不是更惹事端?规矩不能落下。”
“关你什么事?”叶云水一句顶回,却让孟玉欣怔住,似觉出叶云水陡然冷漠,她也有些畏缩。
叶云水的性子她可是一清二楚。
当初拎着掸子打的皇后妹妹,那可是她们孟家的人。
可即便如此,孟玉欣气在心头,又不愿就此离去,只得缓言道:“二弟妹,本妃可不是让你责罚这几个小侄子,可该管教必须得管,总这般纵容长大以后可怎么办?是非不分、善恶不明,这……这岂不是给庄亲王府丢了脸面。”
“丢王府的脸,又不是丢你的脸,关你何事?”叶云水说完此话,便让两位嬷嬷带着小家伙儿们先下去,夏氏自知在此不合适,则领着姝玖和姝蕙也跟随而去。
只剩叶云水、文代荷,孟玉欣也沉下脸面,直接言道:“本妃知你对孟家人心存隔阂,今日前来本欲与你好生亲近一番,孰料却出这等糗事,按寻常人家来看,好歹也要让孩子们认个错便罢了,但二弟妹如此狂言包庇,可是针对本妃?”
这番话语一出,可算是叶云水见过孟玉欣说的最多的一次。
如此伶牙俐齿却每每装成懦弱无能,这孟玉欣还真是能惺惺作态。
孟玉欣这番自驳自辩却是让叶云水冷笑,出言道:“笑话,要杀我的鹰宠,要责我的儿子,我还要感恩戴德不成?”
“你!”孟玉欣有些心气涌上,“一个女人纵要知三从四德,知礼仪鲜卑,之前屡次当街横行不提,居然还养鹰宠这等猛禽,实在不懂规矩,怪不得教出这等逆子,看来要寻宫中的嬷嬷好生地教教你才行。”
叶云水倒是转身坐在一旁,挑眉言道:“下斥责令?可你还不是皇后,让宫嬷教我?太后派来的宫嬷便在此,自三子诞下便由其教养,你可是要责太后用人不淑?何况我愿养这猛禽,关你何事?这里乃是庄亲王府,不是‘延庆宫’,不愿看可以走啊!”
“我没这般说,你休要泼污水喷人。”孟玉欣立马回言,说旁人可行,涉及到太后,她是万万不敢沾,这可不仅是要她的脑袋,而是要孟家所有人的脑袋。
叶云水沉言道:“你没说?难不成刚刚那番话是我听错了?”
“定是你听错了。”孟玉欣坚定言道,可心里却在忐忑打鼓,这叶云水果真不是好惹的,一两句话就能揪住错,孟玉欣心里后悔不已。不过是个畜生,让她吓得如此歇斯底里,本性外露,这可该如何收场?
叶云水看着孟玉欣那一副故作镇定的模样,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一口,淡然言道:“既是太子妃认定刚刚没说此话,那就给孩子们赔礼道歉,然后从这儿滚出去。”
“你,你说什么?”孟玉欣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没听错,给我的儿子赔礼道歉,然后滚!”
“滚”字出口,手中茶杯重落,叶云水显然已经是怒在心头,这也就是孟玉欣罢了,如若换个人,如此斥她的儿子,她早便不忍,可今儿孟玉欣是与肃郡王、文代荷同行而来,如若她真与孟玉欣动了手,这二人也逃不了干系。
虽是厌、虽是烦,可孟玉欣乃是太子妃……
文代荷在一旁也有些担忧,叶云水的脾气她可是听文贵妃提起过许多次,旁日里不多言语,可但凡是惹恼了她,她可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连庄亲王府的大公子都能亲手打一顿板子,这除却叶云水外也无人能做得出来,何况这孟玉欣还是针对她最疼的几个孩子?
“太子妃,错便是错了,何必如此狡辩?认了便罢,一时硬气可也得想想后果。”文代荷在一旁提点一句,孟玉欣的眉头更深。
她心知,文贵妃本就寻不到机会打压孟家人在后宫的势力,如若叶云水把此事上奏,再加上文代荷三言两语地附和,她定没有好果子吃,可此事利弊都有,她文代荷也会受牵连,叶云水肯这般不顾文代荷,把此事闹大?
心存此念,孟玉欣起身便欲出门,言道:“离开可以,道歉休想,不过终归本妃乃太子妃,你一亲王世子妃是否要率众恭送?”
“道歉,滚!”叶云水的声音更轻,更冷,脸上的狠厉表情让孟玉欣从心里凉到外,这叶云水会浑到连肃郡王的脸面都不给?
吴嬷嬷与邵嬷嬷听了叶云水的吼声,则带着小兜兜、小团子和小豆子从内间出来,小豆子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干,小兜兜和小团子也有些木讷,显然这件事让三个孩子都有些愕然。
这一举动虽没有半句言语,却已表明了态度。
不道歉,不允走,叶云水是绝不会善罢甘休。
孟玉欣有些难为情,心里杂乱的好似一锅浆糊,可再看叶云水那副表情、文代荷眼神中的幸灾乐祸,孟玉欣实在不敢再硬气试探,端起手随意地福了福,口撂一句,“今日之事自不会如此罢休!”说罢,便转身快步地离开了“水清苑”的正厅。
随身的宫女太监簇簇离去,各个都额头冒汗,文代荷见叶云水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知她的气还未消,兴许也在怪她与肃郡王带孟玉欣到庄亲王府来。
不敢直接上前做什么辩解,文代荷则挨个地过去抱几个小家伙儿,哄着,安慰着,小豆子和小团子终归年岁小,趴在文代荷怀里撒娇地撇嘴,小兜兜则到叶云水跟前,认真地说着,“娘,我错了。”
叶云水一愣,“为何说错?”
小兜兜摇头,出言道:“不知道,不过娘生气了,肯定是我错了。”
叶云水心里一酸,把小兜兜抱在怀里猛亲几口,小团子和小豆子也从文代荷怀里出来,跑到叶云水这儿来撒娇。
“世子妃,这件事肃郡王也是身不由己。”文代荷想了半晌,终究是直言相谈,对叶云水,她不想虚言糊弄,也不敢糊弄。
“肃郡王之事与世子爷谈便可,你我二人不必说此话,说不明,也讲不清。”叶云水长叹一声,开始教着小兜兜,和蔼言道:“今儿的事你们都吓到了,这是娘的错,可旁日你们在府内、府外都有人纵着,从未得过半句斥责,今儿太子妃如此斥责你们,娘也不得不告诉你们,这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如娘、如你们父亲、祖父这般疼惜你们,纵使是亲人,也有远近亲疏。”
指着文代荷,叶云水继续道:“你们可与二皇婶撒娇,却不能与太子妃胡闹,为何?因为她嘴上笑灿疼爱,可心里却并不喜你们几个,不要把所有人的笑都当成喜爱,不要把所有人疼惜的话都当成亲近。”
文代荷在一旁越听越尴尬,只得出言劝道:“世子妃,他们还都小,哪里懂得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