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戎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带着祁善也觉得叶云水应下瑞晴此事有些过于胡闹了!
余光看向皇后娘娘和文贵妃娘娘,这二人脸色都盯在叶云水身上,想要看她到底能否做出最后一首诗来。
其实作为皇后本人而言,她并不希望瑞晴嫁进庄亲王府!
瑞晴的性子自幼娇生惯养、张扬跋扈,刁蛮无度,也是仗着有皇后这个长姐在背后撑腰,惯得无法无天,瑞晴这样的嫁个人家做正妻也倒罢了,去王府做小,单不说是否受欺负,她这皇后的脸面往哪儿放?
何况,皇后塞人进去可不光是为了恶心恶心叶云水的!单凭手段而言,瑞晴哪里是叶云水的对手?那田梦语旁日里看着是个机灵的,可这次却着实地让皇后大为失望,连带着看田夫人都没了好脸色。
可文贵妃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想法,凭借瑞晴今日的胡闹,太后会不会恼了是另说,就凭借二人这表现,瑞晴和田梦语恐怕谁都进不了王府的门,反倒没准文代荷捡了个便宜,而且那田梦语经此一事,王府不允她进门,旁人家也不会再与其议亲!
皇后的这颗棋子等于废了!
文贵妃啧啧叹气,挺好的一个小姑娘,就这样地断送了后半生的幸福……这般想着,文贵妃不免看向叶云水,这女人年岁不大,却果真不能小瞧,她不应瑞晴的赌约,反而点了瑞晴的名字,不但田梦语嫁不成,这瑞晴进不进得了王府是另说,就算是进了王府也入不了秦穆戎的眼,许是还会被庄亲王爷而厌恶!
叶云水这一招其实够狠!
“泥……”叶云水轻吟出声,低头沉思。
那方一炷香已经点燃,冒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烟,一旁的皇子们和众位夫人小姐们神色各异,有心中思考着以“泥”为题作诗的,可大多都摇了摇头,一炷香时间想做出一首这么怪诞题目的诗实在是太难了。
陆郡王和洪郡王二人低声了几句,洪郡王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是不认为叶云水能赢。
秦穆戎的拳头攥得紧紧,甚至那关节的“咯咯”声都带着怒意,任凭那碎片扎入肉中流出猩红色的血,他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的变化,冷!冷得让周围的人不敢正视他的目光,那是一股战场上积累出的威严煞气,让人感觉压抑难忍。
瑞晴不自觉地在一旁沾沾自喜,眼见叶云水眉头紧蹙,出言道:“哼,你如若作不上来就是输了,你就得应我一个条件,我不妨现在就告诉你,我就是要你让出世子妃之位!”
“瑞晴,你太过分了!”皇后终于忍不住发怒,厉声怒喝,一个茶杯就扔了过去,瑞晴吓了一跳,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却是倔强地梗着脖子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妹认罚,不过要等她答不上之后!”瑞晴一指那炷香,如今已经燃烧过半。
众人不免为叶云水捏了一把汗,瑞晴想让叶云水让出世子妃之位是儿戏之言,无论太后、明启帝和皇后都不会应允,可即便那般的话,叶云水也是颜面扫地,可就留下众人嘲笑的话柄了……
叶云水依旧低头沉思,完全不为瑞晴刚刚的话语有半丝分心,秦穆戎无暇顾及瑞晴和皇后的一唱一和,目光全集了叶云水身上。
陆郡王的目光偷瞄了秦穆戎几眼,与洪郡王二人悄悄地往后撇了撇,这些皇子们谁不知这活阎王的厉害?俨然他就要爆发,还是早早离远点儿才是!
那计时的香烧得很快,一闪一闪的红点迅速地向下蔓延,香灰无声无息地掉落……
文贵妃眼见此事有些难圆,吩咐了小太监几句,那小太监颠颠地偷跑了出去。
一滴眼泪掉下,在叶云水的手上碎成了几瓣,祁善强忍心头意欲上前的冲动,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秦穆戎,示意他快些出面解围,秦穆戎依旧看着叶云水,看着那炷香,纹丝不动,让祁善叹气懊恼不已。
众人已不抱什么希望,瑞晴的目光越发的得意起来……
就在那香快燃烧到尾部之时,叶云水忽地叹了口气,口中之词缓缓流出: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叶云水忽地转头看向秦穆戎,满脸泪痕地念出最后一句,“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秦穆戎紧攥的拳头忽得松开,脸上绷紧的冰冷瞬间融化……在场的所有人都齐齐地看向叶云水!
瑞晴紧皱眉头脸上神色闪烁不定,那田梦语更是羞愧地跑了出去……赏月宴之前她一直都自诩为第一才女,还拦下秦穆戎表达倾慕之情,可如今听了这首诗,谁还能在他二人的感情中插得进去半分?
这首《我侬词》是叶云水上一世就很喜欢的一首词,她看着秦穆戎,虽是流泪却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二人四目相对,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祁善的心里酸涩难言,晚了就是晚了……
肃郡王心中震惊,把刚绘好的一幅画揉在手里撕得粉碎,一旁的小太监不解地看他,却见肃郡王脸上满是感慨,“这画,配不上她……”
“这彪娘们儿还真有点儿墨水……”陆郡王在远处自言自语地嘀咕,洪郡王听在耳朵里却是笑,脸上也是惊诧不已。
谁都没有想到,叶云水会以这泥为题做了一首情诗,而且是在皇后娘娘要为秦穆戎选侧妃之时,被逼无奈之下作出!
谁也没有想到,叶云水会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儿,把这首情诗念出,却未让人起半点儿逾越之心,只有感动之意!
皇后和文贵妃心思各异,本欲上前详说两句瑞晴之事,却见秦穆戎忽地站起身,扭头叮嘱祁善一声,“把孩子送太后那儿去。”
话毕,秦穆戎阔步走向叶云水,叶云水此时才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手不免瞪大眼睛,“爷,你的手……啊!”
最后一声呼喊,却是秦穆戎旁若无人地把她抱在怀里,阔步地走出了“凤仪宫”大殿!
众人惊愕之时,秦穆戎已经只剩下背影,待叶云水反应过来之时脸上却是火辣辣的烫,把脑袋往秦穆戎怀里一扎,“丢死人了!”
秦穆戎不声不响,不应不答,只把她搂进自己的大氂之内,如风一般地走出“凤仪宫”,穿过皇家花园,甚至连暖轿都未坐,就这样的阔步狂奔到宫门口,王府的仪仗都等候在此,秦忠牵来了秦穆戎的马,秦穆戎把叶云水往马上一扔,随后翻身而上,哑着嗓子柔声道:“抱紧我!”
叶云水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腰,面对着他滚烫的胸膛,秦穆戎单手搂着她往怀中一紧,双腿一敲马肚,座下的黑骑如闪电一般奔腾前行,迅速地消失在月光笼罩下的夜色之中……
“凤仪宫”内,所有人都被秦穆戎这一举动骇然得说不出话。
陆郡王抽抽着嘴角,旁日里这些皇子们他就算是个混的,可再混也做不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来!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自己老婆跑了,把皇后、贵妃娘娘一干人等全晾了这儿,好么,连儿子闺女都扔这儿了!
祁善沉了沉,让人护送两位嬷嬷把兜兜和姝蕙抱到太后宫中去,这才起身朝着皇后和文贵妃行礼道:“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话,今儿这局到底怎么算?我这一百两金子按照谁的尺寸做嫁衣?总得给个章程。”
皇后脸色一怔,随即尴尬无比,祁善这般问岂不是明目张胆地打她的脸面?瑞晴在一旁瞪大眼睛吼道:“她那也叫诗吗?我不服!”
“跪下!”皇后终究是恼了,从凤位上下来抓着瑞晴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你今儿再敢说一句话,本宫撕了你的嘴!”
瑞晴从未挨过这么狠的巴掌,见皇后的脸上已是愤懑得狰狞不堪,只是捂着火辣辣疼的脸低声落泪,不敢再有半句废话。
皇后正踌躇此事如何了解,门口却有太监唱名道:“皇上驾到……”
众人一怔,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明启帝来了!皇后猛地看向文贵妃,却见文贵妃一脸得意,脸上满是笑容地上前相迎明启帝。
明启帝路上显然已经听了小太监的回报,目光扫视殿内众人,纳闷地问道:“穆戎一家子呢?”
没有人敢上前回话,陆郡王和洪郡王二人早就溜边儿了,瑞晴有心欲言,却被皇后瞪得把脖子缩了回去!
文贵妃此时也不做那出头鸟,明启帝看了半晌没人回话,终是皱眉有些怒意,“没人回答朕的话?”
祁善压根就当作没瞧见,最终还是肃郡王上前,“回父王的话,还是儿臣来说吧!”
明启帝看着肃郡王,只见肃郡王服了一颗药,忍不住咳嗽几声之后,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