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德妃如此惊悚一斥,孟玉欣心虚得脸色通红。
刚刚还是一副笑意涔涔,如今却雷厉严苛,德妃自肃郡王年幼犯错后便深居简出,她也对其接触不多,不了解德妃,哪知变脸如此之快?
心中想起最早皇后告诫的话,德妃不是好对付的人……
原先不觉如此,如今才体会至深。
孟玉欣则诚恳地福了福身,一副委屈的模样连忙摆手解释道:“德妃娘娘错怪臣妾了,臣妾没有此意。”
德妃上下打量了孟玉欣半晌,倒是叹言一句,“可是本宫多心了?”
孟玉欣点头却又连忙摇头,“素日鲜少与德妃娘娘亲近,娘娘并不了解臣妾,臣妾不怕委屈,只愿德妃娘娘能多多信任。”
“本宫累了,太子妃如若愿去寻代荷那便去吧,本宫就不相陪了。”德妃说完此话,则直接起身离开。
孟玉欣连忙福身恭送心头却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虑。
德妃如此喜怒无常,这是对她的告诫?还是本就性子如此?孟玉欣也没深思,只想着该如何阻拦肃郡王别去“永和殿”和“安和宫”,快步地往后殿而去。
肃郡王听了文代荷回的话,不由得展颜一笑,二人还没等说得更细些,门口便传来了“太子妃到”的回禀声。
文代荷略有气恼,却被肃郡王拍了拍手,孟玉欣到此之时却见肃郡王已经穿戴妥当,急忙道:“祁家众人都在‘安和宫’叩祭太后,肃郡王此时去不方便,还是改日再去吧。”
“本王不去‘安和宫’。”肃郡王笑着道。
孟玉欣只觉满脸尴尬,诧异问道:“那您去哪里?”
“去庄亲王府,怎么?太子妃可要与本王同行?”肃郡王此话问出,却让孟玉欣彻底地傻了,庄亲王府?她敢去吗?
……
叶云水得知肃郡王与文代荷来庄亲王府不由得心中惊诧,而再知同行的还有太子妃孟玉欣时则抽抽着嘴角。
这三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别提肃郡王与秦中岳二人的兄弟仇怨,单说文代荷与孟玉欣之间,旁日见面都没有好脸色,这今儿居然同行前来庄亲王府?
叶云水只觉得头大,无论如何思忖都没想明白到底为何,秦穆戎则看着她笑道:“想这些作甚?待他们来了不就都知道了?”
说罢此话,秦穆戎则叫了小兜兜几个,挨个嘱咐道:“都去穿戴得整齐些,稍后可有客人到。”
“是谁来?”兜兜歪着小脑袋问,不是他想的多,而是吴嬷嬷已把他培养成来不同的人着不同的装束……
“你的皇伯、皇婶。”秦穆戎说得倒是亲切。
小团子嘟嘴道:“又要穿正装了,好热!”
这冬日着装本就是里三层、外三层,外加小团子和小豆子俩养得也是白胖白胖,屋中里的炭炉又烧得滚烫,哪里能不热?
“让吴嬷嬷减两件,今儿不是入宫,不必那么正规。”叶云水吩咐着绿园和红枣,二人则将几个小家伙儿带去西厢。
屋中只剩秦穆戎与叶云水二人,叶云水这时才算想了明白,与秦穆戎直言道:“定是太子又出了什么新花样,单单孟玉欣一人,是绝不可能主动去找肃郡王与文代荷。”
秦穆戎冷笑一声,“估计是与祁家人有关。”
叶云水撇了撇嘴,“越不愿见的人越来凑合,她怎好意思进庄亲王府的这个门?”
闲话抱怨着,却也要更衣收拾妥当,秦穆戎倒是寻了个花样,让秦忠传话,把整个王府的人都召集到门口,恭迎肃郡王及王妃、太子妃。
秦慕云及韦氏、杨氏都在,唯独少了秦公木,对叶云水的畏惧至今未消,三房则无人出面,四房则是秦慕谨与夏氏。
得知太子妃与肃郡王等同来的消息,这些人也不由得惊愕难以置信。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可能的事?可看着秦穆戎一副淡漠的模样,无人敢问,都在门口躬身相迎。
肃郡王进门时看到如此架势,只脸色一怔,随即笑了。
与秦穆戎等人挨个地行礼、还礼,坦然相对,文代荷自是随着肃郡王,与叶云水之间不用提,夏氏她也接触过几次,自是熟稔,倒是行为自然,唯独孟玉欣实在觉得脸上难堪,看着叶云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挤出几句:“如此隆重相迎,实在太多礼了。”
客套话刚刚说完,秦穆戎一个眼色,小兜兜和小团子、小豆子几个上前磕头行礼,孟玉欣只觉得脸上火烧一般的尴尬。
肃郡王说欲来庄亲王府之时,孟玉欣就难以抉择。
来还是不来?不提庄亲王爷,单说太子爷与秦穆戎之间的恩怨便是难解,她一个太子妃,又是孟家的人,哪有脸面登庄亲王府的门?
可秦中岳之前吩咐了,一定要阻止肃郡王与祁家人相见,她便只能步步跟随,否则肃郡王与文代荷出宫,她怎知是否与祁家人见没见?
派去找秦中岳请示的人迟迟不归,孟玉欣倒是卖了个小聪明,硬着头皮跟着来。
可来时匆匆,心里只想着肃郡王要来庄亲王府,却是连见面礼都没带!
王府如此隆重相迎,全府齐聚此处,她如若只接礼不送赏,连自个儿都觉臊的没脸了。
将手上、身上的物件取下,挨个地给了赏,串珠、玉佩、项圈给了三个小家伙儿,而镯子、珠钗则给了姝玖、姝蕙,这一番下来,孟玉欣的身上豁然一空,没了那番华贵,多了几分素淡……
肃郡王似早有准备,挨个地给了个小锦囊,瞧那里面的物件自都价值不菲。
待礼成,肃郡王才与秦穆戎言道:“今儿本是祁家众伯兄来悼念太后的日子,宫里的规矩是祭拜三日,本王倒是忘了,正打算去见一见,幸好太子妃一早便与母妃谈聊,提醒了本王,在宫中又无事做,便想来见一见皇叔以及小侄子们。”
一句话便把事大概说清……叶云水看着孟玉欣,她面红耳赤,脸上的笑都僵在脸上,模样甚至难堪。
她一早跑去见德妃?又跟随来庄亲王府?是为了阻祁家人与肃郡王相见?这秦中岳倒是真能折腾,连孟玉欣都派上用场!
秦穆戎听了此话倒是淡然,与肃郡王二人对视片刻,才转身与孟玉欣言道:“太子妃乃初次至庄亲王府,自要按规矩相迎,只是太后大殡未足一年,不能开席宴请,素食淡茶,还望莫要嫌弃。”
孟玉欣连忙点头,“不碍的,不碍的,今儿贸然前来,别给世子与世子妃添了麻烦。”
“这怎么会?初次来府,自要好生招待。”叶云水说着话,则吩咐巧喜,“天寒地冻的,先回去把主厅加两个炭盆烧热,另外吩咐小厨房做些热点,别让世子妃空了胃受寒。”说罢,则又看着孟玉欣,“天气寒冷,太子妃上轿吧?”
孟玉欣这会儿已是有些僵木,只得点头,连忙上了轿。
文代荷朝着叶云水笑了笑,把几个小家伙儿都拽着跟他一起,“……喜欢他们,今儿都跟着我。”
叶云水也没拒,让吴嬷嬷与邵嬷嬷跟着伺候,韦氏、杨氏在此自觉有些碍眼,则先行告退,叶云水也没留,带着夏氏一起往“水清苑”而去。
行程之时,只见秦穆戎与肃郡王二人都没行轿,反而散步似的往这方走,显然路程上还有话欲说。
秦慕云与秦慕谨跟在其后,秦穆戎则与肃郡王行至在前,无人开言,只听那脚踩雪地发出的“咯吱”声。
半晌,肃郡王率先开口,“你在怨我?”
秦穆戎只“嗯”了一声,随即道:“也怨不得你,只怨那人眼睛瞎,脑袋不灵光,能想到你的身上去。”
肃郡王淡淡一笑,“那是有人去报了信儿,在太后临走之前,我曾去过‘安和宫’。”
“仅仅如此?”秦穆戎出言相问,肃郡王则驻步看他回答,“也是你聪明,在此之前拒见祁家人。”说完此话,肃郡王自嘲一笑,“一辈子被人看着,恐怕何时闭眼,何时才算有我的出头之日。”
“你倒是想错了,在此之前拒见祁家人并非我率先所提,而是云水。”秦穆戎丝毫未遮掩,倒是让肃郡王皱了眉,淡言一句,“你有福气。”
“都是熬出来的……不过也的确是我的福气。”秦穆戎说完此话,二人则继续往前走。
肃郡王直接出言,“那南方军令牌可是在你手上?”
“在不在又能如何?只是个牌子,当不得真。”秦穆戎未认未拒,肃郡王半丝不吃惊,倒是仰头长叹,“不知这安稳日子还能过多久?”
秦穆戎直言道:“你想安稳即可稳,除非你心有不甘。”
肃郡王眉紧似锁,一脸正色,“你可甘心?”
“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罢了,不过你今儿跑来之后,估计这份安稳又成了奢望。”秦穆戎说完此话倒是怅然一叹,“罢了罢了,许久未见,不知你是否可以吃上几杯?不醉不归?”
“这可要先问二弟妹,她不允自不敢,不过是否先去给皇叔请个安?否则我历来这温文守礼的名号岂不是要瞎了?”肃郡王恢复之前的平和,二人相视一笑便转个弯,往“翰堂”而去。
孟玉欣坐在“水清苑”的正厅里是如坐针毡。
叶云水让花儿上了茶点,文代荷笑脸涔涔,夏氏在一旁作陪,小家伙儿们都齐坐一旁看着孟玉欣也不说话,这反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四大五小,还有一堆伺候的丫鬟嬷嬷,可屋中却鸦雀无声。
“世子爷和肃郡王还未到?”孟玉欣下意识地把心里话说出口,却又觉出不对,不知该补什么话。
叶云水笑着道:“兴许是先见庄亲王爷,稍后才到。”
孟玉欣连忙言道:“本妃理应去拜见庄亲王爷,如今却先来世子妃这里,逾越了。”
叶云水自不会把她这话当真,只得昧着良心寒暄,“太子妃初次来此,不妨放下心来,好生地歇歇,出一次宫也是难得,庄亲王爷自不会怪罪。”
“还是庄亲王爷宅心仁厚,如若不是跟随肃郡王与肃郡王妃来此,本妃已有多年未出宫了。”孟玉欣回了此句,文代荷则接话刺道:“怪不得说来庄亲王府,太子妃一定要跟着,原来也是想家了,可还要回孟家去看看?”
孟玉欣故作没听到,则看着小兜兜转个话题道:“小侄儿实在可爱。”
“皇婶,你脸上流汗了。”小兜兜笑着指了指,孟玉欣连忙用帕子擦了,心里头就似有把火在烧,可这屋中的炭炉又烧得滚热,让她只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叶云水这会儿也是烦上心头。
这话怎么说?又说什么?明知身边有个看守,自是半句正经话都不能提,可提那闲言碎语,叶云水也实在找不出来,这么傻愣地坐着也实在不合适,思忖半晌,则让小兜兜几个找东西玩,也是寻点儿话题。
几个小家伙儿跑到门口唏嘘半晌,也不知在说什么,孟玉欣是终于寻了个话由子,笑着道:“世子妃实在是好福气,一举得三子,各个都是可爱、聪明,本妃羡慕得很。”
“别看是三子,可也是三个小淘气包,整日里招灾惹祸的,不让人省心。”叶云水随意一答,孟玉欣连忙摆手,“怎可说这样的话?男丁怎能不淘气?惹祸也是可爱。”
“这可都才三四岁而已。”叶云水刚刚说完,就见小兜兜几个从外面进来,胳膊上站着小隼,且其嘴里还叼了个两只多粗的大虫子,指着便喊道:“娘,皇婶,你看小隼抓吃的了!”
孟玉欣往那方一看,吓得惊嚎出声,立即脸色刷白,指着那小隼惊嚎叫嚷,“杀了,快杀死它,快!”
话语说此,小隼从兜兜胳膊上扑扇翅膀飞起,直飞冲前,虫子直弹在孟玉欣身上又掉落地上,再被啄起飞走,孟玉欣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