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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剑逞凶人怨天怒

烽火引 君王死社稷 2353 2024-05-26 15:31:47

雨往下落,人向上飞。

挥剑!向前!

柳凤泊一步一个血印。

一如面对三百近侍,面对上千狄狗,面对黑甲精兵。

一步不退!

白袍依旧,利剑犹存,却止不住物是人非。

雷雨倾盆,砸得金甲乒乓作响,却冲不尽大地血流成河。

一人单剑,杀得三千人节节败退。

柳凤泊曾经说过,“不要小看一个人赴死的决心。”

金甲没有听过,他们只能用生命去感受。

死了多少人?

没人说得清楚。他们也不在乎。

他们只希望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剑下亡魂。

金甲原是江湖豪侠,多得是自视甚高,多得是桀骜不驯。

可在白袍面前,他们,像是初生的婴儿,脆弱,无助,无能为力。

又像是泡沫,一触即破。

看着一同醉深梦死的伙伴,一个个死不瞑目,他们还能做什么?

他们惊恐地发现,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抵抗也是徒劳。

后退只是苟延残喘。

这场名为恐惧的瘟疫,蔓延开来。

若是让他们去搏杀,他们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这不是搏杀,这是送命。

他们的对手,是个疯子!

一个白发白袍的疯子。

如果他不是疯子,为何能够笑得如此张狂?

他的脸上都是血,或浓或淡,被雨水冲走,又重新染上。

这些血是别人的,也是他自己的。可他还不在乎,只是挥剑!挥剑!挥剑!

他的血越咳越多,可他的剑却越挥越快!

没有一合之将,无人能够阻挡。

金甲的成名绝技,在他面前,屁都不是。

千人寂默。

但他们不能后退,因为那个站在大殿之外的王者说过,“向前!就有滔天富贵!”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金甲前赴后继。

武睿站在太和殿前,负着双手,冷冷注视这场血战。

金甲一个个倒在血泊里,他却毫不在意。

崔禄商的死,让他的血变冷,心肠变硬,做一个君王该有的模样。

为达目的,小小损失何足挂齿。

况且,人命而已。

用钱去买,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最不值钱的就是命。

连兄弟的女儿凤栖,都能牺牲,这些亡命之徒,又算得上什么?

卞夏站在武睿身后半步,为他挡风遮雨。

武睿瞥了他一眼,若是不能出手,这深宫老宦,不过是个摆设。

想要击杀一个天位,你需要另一个天位。

或者源源不断的人命。

一千人不够?那就两千人。

两千人不够?那就三千人!

柳凤泊看着神勇,武睿却胜券在握,因为他还有一张王牌,就等一个破绽。

厮杀,突然静止下来。

柳凤泊站在原地,弯腰咳血。

两千多人将他团团围住,却没一人敢上前,哪怕一步。

金甲映雷光,闪烁耀目,可惜这上好连环甲,保护的,是一群懦夫。

怯懦,惊恐,不安。

柳凤泊环视这些目光,一边吐血,一边笑出声来。

血呛着喉咙,他的笑声却越来越大。

一片死寂的广场之上,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张狂大笑。

大燕有史以来,只有他一个人,两次在太和殿外,面对大燕之主,放肆大笑!

这笑声是狂妄,是轻蔑,是讽刺,是一把把尖刀,凌迟着武睿的每一寸骨肉。

武睿终于忍无可忍,大手一挥,“动手!”

一人脱阵而出,未着金甲,一身皮衣,“鬼见愁,拜见白袍千臂。”

“正牌的终于来了?”柳凤泊敛起笑容,“事到如今,还要螳臂当车?”

“鬼见愁,不问生死难测。”那人从腰际摸出数把小刀,毕恭毕敬地深鞠一躬,“请白袍千臂赴死!”

话音落,刀已至。

柳凤泊横剑磕飞小刀,“天字号杀手?”

“不过如此!”

剑舞,剑罡袭胸。

小刀客向后退出一丈,话不多说,又是数把小刀脱手而出。

小刀快,却没柳凤泊剑快。

刀落,刀飞。

一人退,一人进。

一人出刀,一人剑打,转眼间已经击飞三十六把。

千磨剑已在面前,却不得寸进。

柳凤泊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被勒出一道道细痕,轻声一笑,“天字号,倒是有点门道。”

三十六把小刀,落地后错落有致。

每把刀尾系一悬丝,肉眼难见。

天罡困龙阵,布阵完毕。

线团,捏在小刀客掌心。

他朝柳凤泊微微拱手,“谢白袍千臂称赞。”

举手一引,柳凤泊单膝跪地,若背釜岳。

这只是第一步!

柳凤泊拼着一身血痕,想要站直身子。金甲怎会让他如愿!

阵中抛出数十把飞爪,绕住柳凤泊四肢躯干。持飞爪的,皆是身强力壮之辈。

这些力士一同发力,硬生生把柳凤泊按回地面。

泥浆飞溅!

雨水淋湿白发,血袍黏着身躯,金链锁牢四肢。

柳凤泊动弹不得,但他依旧笑着,轻蔑无比,“想要困住我?”

“是要你死!”

武睿扬起手掌,一众金甲脱阵而出。

数百持矛甲士,前后分成三组,高举长矛。

他们要将柳凤泊生生钉死地上。

“就算是天位!也得陨落于此!孤!这就送你去见凤栖!”武睿挥下手掌,金甲掷出金矛。

矛影遮蔽天空。

“凤栖……”柳凤泊垂下额头。

似是错觉,这漫天风雨竟有一瞬滞留。

惊天落雷划破长空,直落地面。柳凤泊身中闪电。

金链寸寸迸裂,难以成型。

力士跌入泥浆,昏迷不醒。

柳凤泊睁开双目,扶摇直上!

根根白发重获新生。

青丝漫舞,雷光萦绕。这一瞬的身姿,印在风雨中,印在雷光中,越过千万年的时光,依旧清晰可见!

柳凤泊一瞬入“天人”!

剑指苍天,雷鸣电闪系于一剑之上,剑气逆着漫天雨珠,直冲而起!

状若飞龙,又似涅槃火凤!

“我有一剑。”柳凤泊划下剑芒,“破甲三千!”

一瞬!

只一瞬!

手中剑芒贯通天地!

只一瞬!

白袍千臂天神降世!

只一瞬!

任他凄风惨雨,万丈雷光,寰宇之内独剩一袭白袍一柄长剑!

国仇家恨,爱憎情仇,皆付一剑之中。

苍穹下,有人惊恐,有人颤抖,有人嘶吼,有人痛哭流涕。

却挡不住剑气席卷!

武睿直愣愣地盯着那道剑气,耳中听不到任何声响。

过往所有,从眼前一一飘过,最终定格在一双儿女的笑脸上。

“梦儿,莫儿……”一滴泪流下脸庞,“若为父不是燕王,那该多好。”

“轰!”

灼热剑气,擦着武睿衣角,飞向两侧,太和殿一片狼藉,斩成废墟。

老宦卞夏,站在武睿身前,一双干枯手掌,散发着袅袅蒸汽。

武睿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

老宦将双手拢回袖中,“他已油尽灯枯,剑气虽然霸道,可惜凝聚不足,老奴取巧罢了。”

说罢,老宦重新站在武睿身后,扶住他颤抖的身躯。

武睿惊魂未定,定睛去看,整个广场犹如炼狱,中轴被剑气碾出一道焦黑深痕。三千金甲,可战之人,难以满百。

而柳凤泊依然站着,立在广场尽头,在雨水冲刷之下,犹如一尊石雕。

“真的油尽灯枯?”武睿再次确认。

卞夏老宦点了点头,“他原本便深受重伤,强回天位,必是活不过今日。如今又强入天人境界,借那天地之威,不消半个时辰,必定气绝身亡。现在,更是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武睿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谁能取下白袍首级,孤赐他黄金百万,封为大燕第一勇士!”

人性逐利,更何况名利双下!

不满百人步向柳凤泊。

柳凤泊缓缓睁开双眼,艰难苦笑。

杀了多少人?

他记不清楚。

还有多少时间?

他也说不清。

他现在能做的,只是用尽所有力气,让自己挺直脊梁,有尊严地站着。

如同一把利剑,宁折不弯。

视线模糊不清,内脏如火而焚。

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的一生,如同一个笑话。

想做那天下第一,丢了一生最爱的女人。

想为那女人报仇,却不能手刃真凶。

最终,甚至要死在几个无名小卒手中。

如何总结一生?

柳凤泊泛出苦笑,“这结局,实在是有够寒酸。”

金甲靠近,柳凤泊双腿晃动,但他不能倒下。

他是白袍千臂,柳凤泊。

即便是死,也不能跪倒在地!

刀锋迎面,柳凤泊张开双臂,拥抱死亡。

“当”的一声巨响。

刀锋弹向一边,柳凤泊睁开双眼。

林火将他扛在肩上,丢掉短刀,从他手中接过千磨利剑。

“我说过。”

“你丢不下我。”

作者感言

君王死社稷

君王死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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