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悠,许久以来,这是林火难得清静。身在九霄之中,总会在不经意间让人卸下心房,投入这片纯净之中,自然也就变得纯粹。
不过在这一片祥和之中,林火始终保持紧张。
因为他知道,今天这一场比试,可能会影响到未来天下的走向是腥风血雨,或是重塑和平。关系重大,容不得林火半点掉以轻心。
按照林火的性格,他自然也是这么做的。
在上午时候,林火就已经拖着醉醺醺的昌意师兄等在文曲楼一楼。项昌意一身酒气,林火便寻了一个角落。当年他也常常在这里看书。
刚开始等待的时候,林火还有些忐忑,心里仿佛思索一会儿山师阴会用什么手段来与他争辩。
就在思索之间,林火依照着往常习惯,绕着书架行走,更是下意识地拿下一本书来,随手翻看起来。
他随手翻了一页,正看到,“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林火愣了愣神,将书本合上,便见到书封上写着出处《淮南子》。
林火略感诧异,难道这便是天意?
在他心烦意乱之时,便在他面前出现了《淮南子·主术训》,是否便是在告诫他,此时此刻更应该平静静谧心态,不为杂念所左右。
林火看着那书册半晌,随后淡然一笑。他便拿着那册《淮南子》重新坐到角落位置上,随后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打开书页,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而在他身边的昌意师兄,在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就算是当年他在九霄时候,也不怎么来这文曲楼。
别人是见文欣喜,而他便是看字就困。若是那这个方法来治疗失眠,在昌意看来绝对是顶好的办法,一定比其他任何神医药方都来得有效。
林火并未强行将他唤醒,任由他睡着,也算是体谅他现在变成普通人,身体的恢复能力自然也是弱了不少。昨夜喝了半屋子酒,今天没有宿醉不行,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至于昌意师兄能不能帮上忙?林火是半点也不期待。
他俩一睡一醒,互不干扰,静静等在文曲楼一层,等着时光快快过去。
然而他们两人尽管低调,依旧吸引了不少师兄弟侧目来看。
毕竟林火与山师阴之间约斗,已经在大胥先生首肯之下,让整个九霄内门弟子统统知晓了个清楚。
这些师兄弟们,心中若是有出仕为官的念头,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看看天下七国之中,哪一国更值得效力。
而若是心中无有天下的师兄弟们,也不妨碍他们凑个热闹,见识见识两位名满天下的同门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
林火对此自然有所察觉,别说他本身便无所谓这些事情,就算他们盯得林火觉得有些厌烦,他现在也是全身投入书中,徜徉在字里行间,不愿费力去管。
好在九霄内门弟子,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矜持。他们见到林火没有主动招待他们的意思,自然便不会去贴林火。
他们最多是三五成群来看看,低声议论几句。
若是那些个曾经和林火同窗过一些时日的弟子,这时候便成了他人核心。不少新人就围绕在这些个前辈身边,听他们说着林火与山师阴当年的故事。
众多师兄弟听得津津有味,俨然两人已经成了这些师兄弟心中的风云人物。
这结果让林火哭笑不得,不过他听过就罢,继续读书,也是继续等到午时到来。
时光渐渐过去,林火除了看书,也就是不是抬头望向文曲楼大门方向。
他倒是好奇,怎么山师阴与薛荣华还没有到场?正巧,这时候项昌意翻了个身,林火也就出声说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昌意瞥了他一眼,“在这九霄里面,还能有什么不对劲的。”说完这话,他撇过头去,又是准备继续昏睡。
林火略感忧虑地望了一眼屋外,日头越升越高。他不无担忧地对项昌意说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时了,山师阴与薛荣华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项昌意闻言睁开双眼,他坐直身子环视一周,确实没有发现山师阴与薛荣华的身影。随后昌意师兄打了个哈欠,又重新趴了下去,“还不是为了让你紧张,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就喜欢这些小手段。”
林火疑惑地挠了挠后脑,“真是这样?”
“还能怎样?”昌意翻过头去,背对林火趴着,“难道他还能不来了?他们大老远地跑到九霄来,就为了看看风景?这不是开玩笑嘛。”
“可是……”林火心中隐约有不详预感,他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极为重要之处。
昌意出声将他打断,“没有那么多可是,有师兄我在,师弟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林火暗中摇头,还真是被昌意师兄说得哭笑不得,只怕正是因为有昌意师兄在,才不能“尽管放心”吧。
不过转念一想,昌意师兄说的也是没错,他们也是为了人才而来,到最后总是要出现在此。
林火也就压下心中异样,继续低头看书。
周围师兄弟越来越多围靠过来。
听着他们窃窃私语,应当是今天教课的夫子也发现他们无心向学,另一边也是大胥先生下了命令,要让所有内门弟子参加这次赌斗。所以那些夫子便早早放了磕,让众多弟子再次聚集。
九霄内门从未超过百人。九大家族也只有资质过人才能入得内门,其余人等,也只能在山脚下的外门书院读书。
大约离开午时还剩半个时辰,文曲楼大门处传来一些骚动。
林火抬头望去,正见到薛荣华跟大家打着招呼,笑嘻嘻地踏入门中。
他之前下山不久,和山中多数人都是认识。宁惹阎王,莫惹荣华,这句话九霄内门之中,还真是人人知晓。
不过令林火疑惑的是,他还是没有看到山师阴的身影,红袍儿这是做什么去了?当真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准备现身?
薛荣华和旁人打完招呼,远远便见到林火与昌意所在。他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在林火身边坐下,“哟,师弟,昨晚睡得可好。”
林火盯着薛荣华面孔看了半晌,“师兄,你眼下黑带颇重,昨晚是失眠了。”
薛荣华面上笑意凝固。
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昨夜被山师阴关在门外,最后只能走了一个多时辰回到山下屋中,结果一晚上没能睡好。
薛荣华讪讪一笑,“却是累了些,故地重游,就多拜访了一些朋友,这不就休息晚了。”
昌意师兄却在这时候插话说道:“你在这山上还能有朋友?是我听错了,还是发了疯?”
薛荣华面色一僵,瞪了昌意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
项昌意嘿嘿直笑,“被戳穿了就不许别人说话,还真是‘名门之后’。”
薛荣华也不甘示弱,“若要说名门之后,谁能比得上师兄你啊。”
林火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讽刺挖苦,也是头大不已。他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情况。
幸好他不知道,但是就九霄中还是有人能让他俩服帖。
“够了!”一声低喝从楼梯处传来,威严声中,将两人争吵都压了下去。
众人扭头望去,便见到左徒先生佝偻着身子,站在楼梯处望来。他咳了几声,随后严肃说道:“这里是文曲楼,读书习字的地方,你们若是想要争吵,自可以到屋外去。”
薛荣华与项昌意互瞪一眼,也就不再说话。
左徒先生这才挪动脚步,朝三人行了过来。左右弟子纷纷行礼,一边让开一条通道。由此可见左徒贡在九霄弟子心中份量。
林火不能亏了礼数,赶紧施礼,唤了一声,“先生。”
左徒先生看了一眼林火手中书籍,淡淡说道:“修行还是不够,若能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才算是值得赞赏。”
林火赶紧拱手,“弟子受教。”
左徒先生又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他一边看了看四周,“山师阴没还没来?”
薛荣华回应道:“还有小半个时辰,他总会到的。”
左徒先生看了一眼薛荣华,“你们昨夜没在一起?”
“老头儿,你看你这话说的。”薛荣华又没大没小起来,“我们两个大男人大晚上呆在一起做什么?当然是各回各家啦。”
左徒先生沉默片刻,随后说道:“若是正午时候,山师阴没有准时出现。九霄拼着面子不要,也绝不会让他带走任何一人。”
“你怎么说就怎么办呗。”薛荣华又凑上来低声说道:“要不然,到时候让我换上山师阴的衣服?反正我俩身形差不多,糊弄糊弄也就得了。”
左徒先生狠狠瞪了薛荣华一眼,“只知道胡闹!”
薛荣华笑嘻嘻地耸了耸肩,从旁边书架上随便取了一本书,便坐在林火身边翻看起来。昌意不管不顾,继续补眠。
左徒先生便在一旁枯坐,四周弟子小声议论,倒还算是安静。
时间不断流失,还剩一刻之时,山师阴仍旧未曾出现。
林火眉头紧皱,心中不详越来越重。他索性合上书本,闭目静思。
午时将至,左徒先生看了一眼窗外时辰,起身站了起来。
山师阴调动九霄,让九霄将所有弟子聚集在了此处,他反倒是自己没有出现,这不就是在戏耍九霄?左徒先生心中满是怒火,他一生性子刚烈,容不得这些小辈败坏九霄名誉。
时至此时,山师阴仍旧没有出现。四周九霄内门弟子议论声越来越大。
林火也是心中担忧,默默站起身来。他可以看到一边薛荣华虽然还是面带笑意,但是笑意之下全是疑惑。就连项昌意都站了起来,等待最后时刻来临。
午时正点!
山师阴全无影踪。
林火皱眉叹息,昌意咧嘴大笑,薛荣华面无表情。其余门人脸色,多是错愕。
左徒先生冷哼一声,就要收拾残局。
便在此时!
一道暴喝,响彻九霄山岭,“黑一门猫怔仲!前来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