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林火捏紧千磨,对身边山师阴轻声说道。
山师阴还未听到任何声响,但是他相信林火耳力。他们认识至今,这双耳朵已不知几次,让他咂舌惊讶。
今晚,也绝不会令他失望!
“呼啦!”
风扯紧布条。
那是山师阴准备暗号。长臂轻舒,那随风摇摆长布,便是他最爱红色。
“呼啦!呼啦!呼啦……”
命令循次而下,红色长布依次展开,刹那间,便在那墙后月下,舞成一片。
月白,纱红,迎风舞。
蹄跃,泥溅,弯刀利!
“杀!”
一字之中,爆开血腥气味。数百骑兵从那“杀”字之中狂奔而出!
奔出林区阴影,奔出缄默无声!
暴雷蹄音猛然间炸裂开来,却也压不住那声咆哮。
“杀!!”
第二声咆哮!
林火偷眼去望,他能够见到那将领,能见到他胯下战马人立而起。而那名战将,于马背之上,长身而起!
双腿踩紧马鞍,双手各持一锤,面上用血红颜料画着诡异纹路。
两臂高举,仰天长啸!
“杀!!!”
第三声暴喝,林火甚至能够看清唾沫星子,从那人口中飞溅开来,伴随着震耳雷音。
不过三声暴喝之中。
冀军人马已然将那些简陋防具,撞得支离破碎,奔腾铁骑直入营中。
人人以血涂面。
这是怎样一支骑兵?
林火微微咂舌,全因他曾经在冀国见过他们。
那时候吕烽曾经和他说过。
若要问在这世上,究竟谁能与狄国骑兵抗衡?不必多想便能知道,得到回答必定是五花八门,毕竟狄国建立以来,仍旧有不少骑兵能够与其一较长短。
但是。
若是要问,有哪支军队,能够完胜狄骑?
林火至今记得吕烽那时脸上笑容,便是那种股由心而发的自豪。
那时候,他便是指着这些画着诡异花纹的骑兵,笑得无比灿烂,“这天下!只有我冀国血屠军,才是天下第一骑兵!”
然而林火以为,血屠军只是存在于故事之中。
毕竟就连那是吕烽给林火所指,也只是遗留下来的礼仪仗队,只有血屠之表,全无血屠之实。
问之为何?
皆因血屠军以食人闻名!
军中每一骑,必为死囚之身。更是十中取一,便如同养蛊一般,将他们关在一处,关上整整一月。
有水无粮。
若想活下去,唯有食人。
在冀国建国之时,这支军队,曾经所向披靡。冀国大王也给他们绝对特权,攻之必破,破城之后,奸淫掳掠全不管束。
“血屠”二字,令无数敌军恨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甚至闻风丧胆。
“血屠”二字,又让冀国人难以割舍。
因为血屠军虽然对外残暴,但对内却又亲善有加。
驻扎冀国领土之时,血屠军反倒是军纪最为肃整之军。
血屠出击,可说攻无不克;血屠守城,又能对百姓秋毫无犯,战时亦能夜不闭户。
这般反差,便成传奇。
然而,这支军队在冀国建国之后,很快便被取消了建制,只留下故事传说,以传冀国铁血无情。
林火脑中飞速闪过血屠军有关故事,看着眼前“血屠军”,脑中极转,“难道是扬獍,将血屠军重建了?”
低声细语,逃不过一边山师阴的耳朵。
“血屠军?”山师阴听后也是咂舌,他自然听过有关传说。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低声说道:“先不说这些血屠军是真是假。即便是真,我们也是非战不可!”
话音落时,血屠军已然奔入包围圈内。
山师阴立即起身,将手中长巾迎风挥舞。
林火立即反应过来,起身按住山师阴后背,将真元运入红袍儿体内。
山师阴借着林火真元,放声吼道:“放箭!”
令下红巾展,月夜利箭鸣!
“嗡!”的一音长线,宛若锐利弓弦,将奔腾蹄音从中剖开两半。
箭羽与铁骑相撞。
血花喷涌绽放,开在胸腹,开在脑门,开在眼眶,开在无垠地上,开在惨白月华凄美。
然而,没有痛呼,没有咒骂,甚至没有恐惧。
血屠军这柄血色利刃,扎穿敌人之人,必先染红自己。
战斗,很快逼入近身肉搏。
血屠军人数不过数百,冀军准备人手,足足数千有余。
明明是他们围着血屠军,可给人感觉,却像是一群蚂蚁拎着武器,正在围攻一头雄狮。便是这般高下立判。
虽然不知道扬獍是如何做到。
但是眼前这支血屠军,或许真有昔日光彩。他们战力之高,出乎山师阴意料之外。他明白,光靠眼前这些兵马,或许还不能将血屠军抵挡。
扬獍师兄这次,是想要以力破巧吗?
没错,血屠军或许确实很强,强到人人能够以一当十,以一当百。
但是,这支血屠军的出现,也给山师阴另外一个信号。
扬獍没棋了。
他连血屠军这般王牌军队,可说是他的压箱底都派上战场,怕不是准备放手一搏?便要在今夜,让燕国营寨撤回,只能据城而守?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山师阴若说方才还有些顾虑,如今再无顾及,向身边将领下令,“将周围兵卒全部招来此地,我们便在这里与扬獍师兄决战!”
他一边下令,一边望向血浮屠军阵领将,对猫怔仲说道:“那人很碍事。”
猫怔仲瞥那人一眼,骤然身周威压剧增,足音一踏,一身黑袍,已如鹞子一般飞窜而去,那飞扬黑袍,便是凌冽羽翼。
红袍儿长袖一挥,捻动鬓角,意气风发,“血屠军重出江湖?今日便让他们覆灭于此!”
林火原本也想上前,但既然猫怔仲出手,便也轮不到他插手入阵。他便守在山师阴身边,守护红袍儿安危。
只是他见到周遭冀军越来越多,可与血屠军相触,死伤亦是越发惨烈。
见到这些,他便是有些于心不忍,“若要将他们击退,便只有这个办法?”
“不是击退。是要将他们斩草除根,让血屠军永远躺在棺材板里。”山师阴勾唇说着,可他扭头望向林火,见到林火面色凝重,便又出言宽慰道:“毕竟这是战争,既然是战争,总是会有牺牲伤亡,无可奈何。”
山师阴说的也有道理,林火虽然心有异样,此时也只能暂时按下,继续观察局势。
抬眼时候,正见到猫怔仲拎刀下劈,将那血屠军将领,一刀劈落马下。
那将领原本一直在呼喊只会,嘶吼声络绎不绝,此时终于闭口安静。
他被猫怔仲一刀劈中,只来得及举刀防卫,转瞬间便滚在泥尘之间。
身上皆是污泥杂草,那将领勉强起身。
他手中钢刀已然断成两截,胸口更是落下一尺豁口,鲜血淋漓。
可他面上见不到丝毫恐惧。
周遭士兵,或是因为天威威压,远远避开,或是陷于战斗,无暇他顾。
可这位血屠军领将,在天位威压之下,竟然没有半点怯懦。
他便这般看着猫怔仲,鼓起腮帮,吐出一口污血,平静问道:“天位?”那平静,就像是在问面前之人,叫做什么名字。
猫怔仲眯眼看他,“你不怕?”
那人用嘴角鲜血,在脸上勾画纹路,像是勾画一张笑脸。
只是那笑脸,看得令人背脊发凉。
他又说话了,“血屠军,没有一人会怕天位。”
猫怔仲愣了片刻,他带着面具,见不到他面上神情,但是能见到他双眼微微闪光,“你很有意思。”
那将领咧嘴一笑,面上便如裂开血盆大口,“疯子和疯子,总是比较投缘。”
猫怔仲哈哈大笑,“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没关系。”那将领望向身周越聚越多的燕军甲士,同样大笑出声,“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话音落时,燕军营寨远处,在这月色之下,炸开一道火光冲天。
所有人,机会在瞬间停了手中动作,遥遥望着那道火光。
“那里是……”山师阴面色一变再变,突然满头大汗,“俘虏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