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火驱赶马匹将独孤孝军阵冲散,随后便打定主意领着山师阴与姜杉从大门迅速撤离。然而,武慎军突然出现在他们必经路上,这让林火措手不及。
为了阻拦独孤孝,林火已经将马匹分流。
再看武慎军严阵以待,显然是静候多时。
林火与山师阴对视一眼,皆是看出对方眼中心忧。这般严密军阵,就凭剩下的这些马匹,如何能够冲得出去?
但是这种时候,还有别的路选?
林火咬了咬牙,捏紧手中缰绳,对山师阴吼道:“冲出去!”
山师阴看了一眼武慎军阵,随后同样握紧手中缰绳,重复着林火话语,又似是为自己加油呐喊,“冲出去!”
两人机会是在同时扬起马鞭,又在同时重重落下。
胯下战马吃痛,用尽全力向前狂奔,四蹄同时飞跃而起,身上血脉贲张,肌肉盘结。
向前或有一线生机,退后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就在两人逼近之时。
武慎军旗陡然一挥,那武慎大军便从中分开两侧,在队列中央裂出一条道来。
林火与山师阴先是惊诧对望,但是胯下战马不停,便顺着这条大道向前狂奔。随后两人扭头望向武慎军旗方向,正见到军旗之下两人。
武慎与赵恬分别坐于马上,并肩而立。
四人目光,隔着军阵枪林,遥相对视。
赵恬与武慎同时以手捶胸,额首质疑。
林火与山师阴立刻明白两人意思,武慎与赵恬便是要当着独孤军的面,将他们二人放走。
想当初四人还在岳山之上敌对,从来未曾想过,还会有今日。
因缘际会最是难测。
林火与山师阴又怎会辜负两人好意,自然是驱动马匹毫不减速,从那大道,穿过寨门,奔出营外。
而在两人身后,武慎大军重新合拢,就像是从未做过方才事情。
他们自然做了,而且全部落在独孤孝眼中。
独孤孝帐下皆是原本飞羆军将士,将那些乱马收拾妥当也未曾花去太多时间。等到局势稳定,独孤孝便亲自赶到武慎军前。
不用通报,武慎便和赵恬迎了上去。
赵恬皱眉说道:“独孤将军,见到王亲为何不知礼数。”
独孤孝没有去看寨门方向,更将赵恬完全无视,只是看着武慎,“慎公子,真要如此做?”
武慎摊开手掌,“军营混账,我也是没能看清,可是放走了什么重要人物?”
独孤孝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也不算重要,只不过是刺杀大将军的反贼罢了。”
武慎面露惊讶,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假意应付,“还有这等事情?大将军居然遇害了?那岂不是我之罪过,放走了凶手?”
“快!快!快!”武慎撤开身子,对赵恬高声吩咐,“快去通报全军,立即给独孤将军让路,让独孤将军快些抓到凶手。”
营寨大门之外人影全无,哪里去找林火几人行踪?
独孤孝不再多言,扭头便走。
赵恬怒喝出声,“你这腌才,就不知半点礼数?”
独孤孝拉住缰绳,寒声回应,“慎公子,早就不是王亲国戚了。”
“你!”赵恬心中满是怒火,却被武慎拽住臂膀。
武慎朝赵恬摇了摇头,赵恬轻唤一声,“主公,这腌才……”
武慎再次摇头。
赵恬怒哼一声,也只能作罢。他望向林火离去方向,轻声问道:“独孤孝便会就此作罢?”
武慎眉头紧皱,“并无可能,独孤孝事后必定会派人追杀两人。不说其他,这两人作为替罪羔羊最是适合不过。”
赵恬也是担忧几人安危,“若是如此,他们岂不是危险无比,我们……”
武慎将赵恬拳头按住,“我们也只能帮他们到这儿了。”
赵恬闻言哑然,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武慎望向林火离去方向,低声呢喃,“未来造化,还得全靠他们自己。”
先不说独孤孝如何在营地之中收拾残局,也不说他该用什么办法重聚军心,倒是先看看林火与山师阴能够逃往何处。
林火领路在前,姜杉便被他绑在身前马背之上,而山师阴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趁着方才武慎掩护,已然是跑出不远,只是接下来该往哪儿去,变成了最大难题。
幸好林火最知深山老林。他便将山师阴与姜杉带到了密林边缘。
他左右观察,又望向身后来处,便立即翻身下马,“我们不能继续骑马了,马匹目标太大,独孤孝断然不会让我们逃得这么轻松,接下来我们需要步行。”
山师阴也并非吃不得苦的人,他当初从九婴逃离之时,也没有少受磨难。
两人便弃了马匹。
林火想将姜杉抱到一边,又让山师阴进入林中,随后自己取了马背上弓箭箭支,又去了些树枝与藤条将地上踪迹抹去。
最后他大手一挥,重重落在那头马臀上。
头马吃痛,发足狂奔,又领着最后剩下几骑飞奔离去。
做完这些,林火才拍拍手掌,回到山师阴身边。
他一刻也不得闲,又用起麻绳,准备将姜杉背在身上。
山师阴看了一眼姜杉。
花袍依旧双目紧闭,未成苏醒。
山师阴便上前帮忙扶住花袍。他一边助力,一边轻声问道:“你可是想到了接下来应当去想何处?”
林火将姜杉背好,又将麻绳系紧,“经历方才事情,我们也不必那么急着赶路。我记得前几日无聊打猎之时,曾经在这林中西北方向有一间破庙,人迹罕至。就算是地图之上也未标识。我们今天先在那里暂住,然后再做打算。”
山师阴点了点头,“也只能先是这样。”
林火背着姜杉在前领路,“你也可以与我好好说说,人熊与这独孤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山师阴便跟着寻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红袍儿便将方才大帐之中发生之事,一件件向林火说明。
林火越听,眉头越是紧皱,显然是义愤填膺。
他不是出声咒骂独孤小贼该死,或是骂那燕王昏庸。但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心中也是明白,只怕这世上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忍受功高盖主。
胞亲兄弟尚且如此,更别提人熊这等桀骜外人。
只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武梦便有点不知?若是知晓一星半点,她难道就没有出手阻止武莫?
当林火提出这等问题之时,他们已经寻到那处倾颓小庙。
规模比之龙兴华礼寺还小,想来也不是什么香火鼎盛之处。以前不曾禁佛,都不会有人前来,如今荒废多年,更是人迹全无。
这也让两人更加放心一下,今晚在这里将就一夜,对于前途再做打算。
而对于林火所提问题,山师阴只是思索了片刻,便分析道:“只怕武梦并不知晓这件事情,应当是武莫擅自做主。”
他自然不会说是自己没有得到孟然之情报。关于他原本与孟然之合作,准备暗害人熊之事,这些日子来,他都是瞒着林火。现在也不想节外生枝。
好在林火也没有继续追问。
林火让山师阴去捡拾些柴火。而他自己便出外打猎。
夜幕降临之时,林火打了三只野兔回来,便在火上烤了。
火候差不多时,林火先是给了山师阴一只,而他自己倒是将那野兔撕碎,又用石块细细研磨,准备喂姜杉服下。
山师阴一边啃着流油兔腿,一边看着林火忙碌。
晃动篝火,让他面上忽明忽暗。
就在林火准备扶起姜杉之时,山师阴突然开口说道:“林子,若是想要逃命,我想到几点需要讨论。”
林火一边将肉末小心塞入姜杉口中,一边准备给他灌水喝下,“你说,我听着。”
“第一件事……”山师阴顿了片刻,淡淡说道:“便是姜杉。”
林火手臂一颤,水囊中水洒在姜杉衣襟之上。他立即扭头过来,隔着篝火望向山师阴面容,“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