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带来财富,带来荣誉,也带来死亡与瘟疫。
一旦被战争波及,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只求一处栖身安定。
拖家带口,各自上路。然而人群终究是越聚越多,最终成为流民。而流民,便是各处官府最为担忧之事。不只因为流民会带领社会动荡,更因为瘟疫时常在流民之间蔓延肆虐。
与其他相比,还是命更重要一些。
也不是人人都会生病,但是病魔总是出现在不经意之间。
难民疫区屋舍。屋子是简陋木屋,显然是着急造出,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屋中那张简陋床上,团着一名白发老翁。明明是春季气候宜人,那名老者裹得严严实实,显然是身子虚弱,病得不轻。
而在他床边,还有一年轻人戴着面巾,为这老者撵上被角,“爷爷,你再睡一会儿,再过几个时辰,石大夫和诸位大夫就该回来了,到时候熬了草药,爷爷的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白发老翁摆了摆手,叹息道:“爷爷睡不着,你便陪我说说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位石大夫的来历?”
年轻人眨巴着双眼,在老人身边坐定,安静倾听。
老者便裹着被子,张嘴缓缓说道:“要说这位石大夫,必须要说这场疫病。来得实在是突然……”
“第一个发病的百姓,上吐下泻。他当时只当是喝了凉水坏了肚子,谁知道从此一病不起。随后便是家人,再者就是邻居,最后一发不可收拾。”老翁越说越是低声,双手却是将身上棉被抓紧。
“我们这伙流民队伍,原本足有两万余人。只不过半月光景,已有半数染病,死亡者超过千人,还有不知多少病患,隐藏在正常百姓之中。”
老翁似是回忆起当时场景,感慨说道:“朱领队也是心肠狠辣,要求我们之中大夫在三日之内,想出解决之法。不然便将染病之人统统斩杀,随后纵火焚尸。”
青年摇了摇头,“他最后肯定没有杀成,不然我们现在,不可能活生生地坐在这里。只怕一早便被那姓朱的杀了个干净。”
老翁咳嗽了几声,轻声道:“就你聪明。既然你都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这故事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青年人赶紧坐正,“爷爷讲的故事,我自然是要听得。爷爷你继续说吧。”
老翁见到孙儿态度诚恳,也就没有追究,继续说道:“那人时候整天人心惶惶。重病者哀声等死,患病者掩藏不说。我们都知道,朱领队是言出必行之人。不然她也不可能在这短短时间内,统领了万余百姓。”
青年点头应和,“若说有本事,朱统领确实有些本事。后来事情是怎么解决的?难道是石镇大夫挟持了朱领队,我们才能活到现在?”
“石镇大夫才不是那种暴烈之人。”老翁咳了几声,这才继续说道:“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等不到三天时间,就连朱统领也沾染了疫病,而且来势凶猛,眼看着就要药石无灵。那时候,整伙流民全都在崩溃边缘。”
“然后石镇大夫突然出现。”青年点了点头,“故事里都是这么说的。”
这次老翁没有反驳,将后面故事全部说完,“石镇大夫用了三根金针便稳住了朱领队身上病情,随后立即对症下药,让朱领队活转过来。随后在在朱领队配合之下,石大夫才将我们这里疫情控制。”
青年疑惑说道:“若是这样,那么石镇大夫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将疫病治好?若他真有这么厉害,爷爷怎么还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老翁眉头紧皱,“你在瞎说些什么?若是没有石镇大夫,你爷爷我早就成了乱坟岗上尸首。虽然现在病症还没有全部治好,但能够活命下来,全靠石镇大夫大恩。”
青年似是在面巾下撇了撇嘴,“我怎么就看不出他有多厉害?”
“我确实不够厉害。”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青年身后。
青年回头去看,正见到石镇在对他点头微笑。
小青年吓得背脊发凉,“蹭”得站起身来,“石大夫不要误会,我没有在背后编排你的不是。”
石镇摆了摆手,并未将青年方才所言放在心上,然而是轻声解释,“这边人数巨大,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便先是将病患与普通人隔离开来,先把疫病控制住,随后才能说治病的事情。”
青年面露尴尬,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石镇拍了拍他肩膀,“这也是必做之事,这么大的疫病,绝非我一人之力能够改变。但是多一些人,情况或许就不同了。”
青年面露恍然,“所以石大夫才将流民中的大夫汇聚起来,给他们讲解,还有些药理学识与他们分享。原来不是在拖延时间。”
“怎么能拖时间?”石镇正色道:“治病救人,原本便是与死亡搏命,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似乎是因为石镇加大音量。
青年见到大门之外,露出一人陌生身影。
说起来也不算陌生,他们也不是“一个”。这群头戴斗笠,不用真面目示人的家伙,虽然看着有些神秘,事实上不辞辛劳,给众多大夫打了不少下手。也不知是什么,变成了石镇身边护卫。
那护卫看了屋中一眼,似乎是在确认石镇安危。确认无误之后,那人又缩回门外。
虽然他只是扫了一眼,可眼中气势,却是令青年人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呆立原地。
石镇看到青年窘迫,主动上前为他解开僵局,“如今措施得当,已经没有多少人继续感染疫病,而得病之人应当如何根治病患,我也已经心中有数。只是,还剩一件事情,现在倒是成了最大问题。”
“什么问题?”青年轻声问着。
石镇叹了口气,“药材实在是不够用。我这几日和其他大夫入山采药,所得数量根本是杯水车薪。”
青年急道:“这该如何是好?”他不由望向床上老人,若是药剂不够,那他爷爷可要怎么办?
老人家年纪大了,多一日不得根治,便是多一日受罪,说不定那一日熬不住了,变一命呜呼。
石镇同样望向床上老者,“我就是为此事而来。”
老人家回望石镇,“我不过是一介布衣,还是个病人,能有什么本事帮助石镇大夫?”
“药品买卖运输。”石镇顿了顿,与床上老翁对视,“对你们九婴而言,岂不是易如反掌?”
老翁,眯起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