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火不想找麻烦,可是麻烦偏偏找上了他。
这位牛哥林火并不认识,想必这位牛哥对他前无冤仇,可是打架其实不需要太多理由。
雨后天尚阴,战场方才败,可营寨之中去,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殴,一扫方才阴霾。
就如同早有规定,嘈杂人群为他们空开距离。
呼喊声,助威声,便在四周振奋起来。
林火与牛哥相隔五步距离。
牛哥已经拔刀出鞘,刀刃斜前而指,另一只手扶住刀脊。他将身子伏低,倒是真如疯牛一般瞪大双眼,眼珠死死盯住林火,“怎么?两位兔爷儿还要并肩子上?”
周围冀军哄堂大笑。
吕玲玲面上化妆,看不清她面色变化,但她抓住林火衣袖,眼神之中却是有些担忧。
“火哥……”吕玲玲低声说道。
林火目光注视着牛哥,伸手拍了拍她手掌,“没事,你到后面看着,别走太远。”
吕玲玲咬牙道:“都怪我……”
林火回头看了她一眼,柔声说道:“这里我可以搞定,听话,你去吧。”
“哟!”牛哥又出声讽刺,“两位兔爷儿倒是‘伉俪情深’,是不是还要落两滴眼泪,博个满堂彩?”
吕玲玲眉梢挑起,显然是动怒。她松开林火,就要拔刀出鞘。
林火伸手一按,将她手腕与刀柄按住。
吕玲玲还要说话,却看到林火朝她摇了摇头。吕玲玲咬了咬牙,终是朝后退去。
场中,只剩下林火与那位牛哥。
林火按着刀柄,心中却是有些烦恼。
那牛哥见到林火不动,而且双眉微皱,更是发出桀桀怪笑,“怎么?这时候才知道怕了?”
怕?
林火确实是有些怕的,但他担心的是,如何能不暴露身份,将这无谓战斗安然度过。
“现在怕?”牛哥冷笑一声,悍然前冲,“晚了!”
五步一窜,拔刀就砍!
牛哥身材魁梧,这一刀砍下,伴着暴喝,倒是威势骇人。想必在冀军低层也算是一把好手。
而他的对手,林火,一动不动。
周遭甲士只当林火定然避不过这刀,胜负立分,还觉得有些无趣。
他们哪里知道,在他们眼中暴烈之刀,在林火看来慢到了极点。
林火完全可以轻描淡写侧身,随后用千磨将那人喉咙刺穿。
可惜,他身上没带千磨。
不过对付这种杂鱼,自然用不到千磨万击这等兵刃。
刀光越逼越近。
林火心中叹了口气:不如一刀解决,也能省了更多麻烦。倒也不是不能出了人命,不然事情还要麻烦。
他在心中打定主意,刀锋已到面前。
林火双目一瞪,身上气势陡变。
就在他准备速战速决之时,他却在人群之中见到一张熟悉面孔——拓跋元一!
这马贼居然正站在人群当中,兴致勃勃地看着场中决斗。想来他也是自由散漫惯了,见到这种斗殴不仅不加阻拦,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而在林火凝气瞬间,拓跋元一眉梢稍抖。
林火心中一颤,赶紧散了真元,装作狼狈就地翻滚。
雨后泥浆黏在身上,林火也已不愿去管。
他不该,也不能赢得这般轻松。否则他怎么可能在冀军营寨之中籍籍无名?更何况是在拓跋元一眼皮之下。哪怕用上一丝一毫真元,都会引起拓跋元一怀疑。
牛哥手中长刀落地,他并不准备给林火机会,继续回到横斩。
在他看来不留机会,在林火眼中已经足够杀他十遍。
可林火不能这么做。
他脑中急转,再次翻滚。他一边闪避,一边观察拓跋元一脸色。
马贼似是正在皱眉思索。
林火心中暗呼糟糕。他必须立即打消拓跋元一心中猜疑。不然废了这么多手脚,结果方才混入营中就暴露自己身份?
自己安危先不去说,他绝不会让吕玲玲落入这般危局。
牛哥刀锋又至,林火双眼一转,立即定下计划。
他手中长刀尚未出鞘,那就连刀带鞘平举胸前,硬接牛哥刀锋。
“噗!”刀锋砍入牛皮刀鞘。
林火装作承力,向后退了两步。
牛哥欺身上前,斩向林火摇晃上身。
林火似是踩到泥浆,脚下打滑朝后滑倒,却是无巧不巧踹中牛哥小腿。
牛哥用力已老,劲力全在刀上,被林火这么一踹,立即身形不稳,向前扑倒。
刀锋倒是追着林火透露而去。
地上林火似是怕极,侧身翻滚。
他捏下夹着刀鞘与刀,翻滚时候刀柄正扇在牛哥面颊之上。
牛哥被扇得七荤八素,半晌爬不起来。
林火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拔了长刀,横在牛哥颈上,气喘吁吁道:“你……你……认不认输?”
牛哥要害被制,依旧凶恶,“你有种一刀杀了老子。”
林火一边装作喘息,一边偷瞥人群,见到拓跋元一翻了个白眼,似是无趣摇头。
但他还没离开。
林火唯有将刀锋下压一寸,“战场上,谁没杀过人?”
牛哥也是凶恶,自己靠近刀锋,任由划破皮肤,“我倒要看你这兔爷有没有种!”
林火装作怒击,就要下压刀刃。
却听到人群之中发出一声暴喝,“够了!”
发声之人,正是拓跋元一。
语带真元威慑,四周将士多有畏惧。
林火装作恐惧,握刀手臂也是颤抖。
拓跋元一纵身一跃,进入场中。
纷乱聚集,立即噤若寒暄。
拓跋元一行到林火身侧,将他手中刀脊推开,沉声说道:“你不过运气好些罢了,闹一闹倒无所谓,但是刀锋绝不应该饮上袍泽的血。”
林火惶恐点头,颤颤巍巍还刀入鞘。
拓跋元一又一脚踩在牛哥胸口。
牛哥闷哼一声,但认出拓跋元一身份,他自然不敢造次。
拓跋元一怒哼一声,“留着点力气,把他用在燕人身上,他们才是真正的敌人!”
牛哥自然不敢反驳,连连点头。
拓跋元一这才将他松开,“散了都散了!”
人群三三两两分开,各自继续方才未完事情。
而拓跋元一说完这话,也就不再去管林火与牛哥,扬长而去。
他前脚刚走,牛哥立即爬起身来,恶狠狠瞪着林火,“兔爷儿!你给老子记住。”说罢,他又朝地上吐了口浓痰,悻悻走远。
但是留下林火哭笑不得。
吕玲玲凑身过来,拉住林火衣袖焦急道:“火哥,你没事吧?”
林火轻拍她手掌,出声安慰,“没事。”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周遭好有几名甲士不曾远离。
林火扭过头去,疑惑地看着他们。
这些甲士之中,便有一人开口,“请伍长收下我们几个。”
林火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方才虽然狼狈,但是能和牛哥周旋,在其他小兵看来已经是很了不起。
军中生存,能不能活到最后,与跟了什么长官便有直接关系。
难怪这些甲士会想投靠林火。
而对林火来说,有人来帮他掩盖身份,何乐而不为?
想到此处,林火不由露出微笑。
只是他自己也没发现,那笑容与姜杉算计别人之时,是如此相似。
话分两头,先不说林火在冀军寨中招收小弟,另一片战场已是两军对垒。
战场东北,飞羆军与齐军阵前对峙。
齐军将领在阵前叫嚣,“无胆燕猪,可有人敢于我一战?你们燕国人全部都是没有卵蛋的孬种!我们齐国将士……”
谩骂之声隔着宽阔战场,犹然在耳。
独孤孝坐于马上,跟在人熊侧后半个马头,低声说道:“那人已经骂了一炷香,要不要末将去杀杀他的威风?”
人熊端坐马背,望着那齐军将领,宛若望着跳梁小丑。
他只是单臂一挥,淡淡说道:“碾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