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意与林火并肩走着,林火将身边这人上下打量。
这位昌意师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林火看了一眼他不修篇幅的衣着,还有略显杂乱的头发,唇边淡淡胡青。
往好了说,这是一个随性的人,但是往坏了讲……
林火又看了一眼,昌意手腕上吊着的那个酒壶,又嗅了嗅他身上酒气。
往坏了讲,这位昌意师兄看起来和那些市井酒鬼有什么区别?就像是个平常人一般,还是不受欢迎的那一类。
昌意似乎没有发现林火在打量他,依旧自顾自地喝着酒,摇摇晃晃地带着路。
他俩已经离开了流水街所在,进入了共工城内。
昌意便领着林火在小巷之中钻进钻出。
此刻,他们又到了一处路口,昌意似乎是随手朝西面一指,“朝那儿。”说着便拐入那小巷之中。
林火却是有些着急的,出口问道:“昌意师兄,我们还有……”
“注意低头。”昌意师兄突然将林火话头打断,自己更是猫下身子。
林火不明所以。
他只想问问还有多久能够找到武梦,这低头又是为何?
突然!有一双手从侧面围栏中伸了出来,直接抓向林火脑袋。
林火心中一惊,侧移一步,就要拔剑。
可他手腕却被人一把按住。
昌意不知何时转过身来,朝他微微一笑,“看清楚咯。”
林火定睛去看,却是见到栅栏之后两个扎着冲天辫儿的小孩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便跑得不见踪影。
原来是孩子的恶作剧。
昌意将林火手腕松开,打了个哈欠,“我可叫你低头,你自己不听。”
林火疑惑问道:“这两个孩子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昌意师兄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躲在哪儿?”
昌意撇头看了林火一眼,“李寡妇家的两个皮孩子,每天没事干就到这儿吓人玩儿,我对这片可熟悉的很。”
林火微微一愣,听左徒明说过,这位昌意师兄不过进入共工城十天,竟然对周遭环境已经这般熟悉?要知道,这十天里面,他可是有五天都烂醉如泥。
在林火惊奇之时,昌意已经转过头去。
他继续在前引路,一边喝酒,一边间歇说着,“你可别问我怎么认识的李寡妇,问了我也不说。”
林火摇头苦笑。他看着昌意背影,倒是越发看不清这位师兄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昌意师兄能够一眼识破金线司伪装,可见其观察入微。他又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将一座都城的贫民区摸得清清楚楚,可见其记忆超群。
最后,他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去走林火腰间钱袋。光是这一招妙手空空,已经可以让道上偷儿磕头拜师。
由此可见,左徒明果然没有找错人。
这位昌意师兄确实是有些本领。
林火算是对昌意师兄有了些许信任。他迈开脚步,迅速跟上昌意步伐,低声问道:“昌意师兄,这金线司到底是什么来头?”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已经认定是这金线司在背后捣鬼,林火自然想要多了解一些细节。
昌意听到林火提问,斜眼看了过来,“看在你请我喝酒的份上,我就不嫌麻烦,和你说道说道。”
林火心中无奈。
什么叫林火请他喝酒?分明就是他自己将林火钱袋偷了去,不仅付了酒钱,更是用剩下银两,买了一壶龙江大曲。这可不就是明抢。
不过林火自然也不会心疼这些钱财,也就没有插嘴。
昌意饮了口酒,方才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这共工城特产何物?”
林火初来乍到,自然不知,只能乱猜一个,“是那流水街?”
“错!”昌意嘴角一翘,“共工城最出名的,便是他的刺绣和染色工艺。天下绫罗绸缎,以蜀国为最。可要说到加工点缀,无出共工城‘十二色’之手。”
“十二色?”林火疑惑问道。
昌意点了点头,眯眼说道:“赤橙黄绿青蓝紫,金银黑白,绣。此为‘十二色’。”
林火有些听不明白,“这些人都只染一种颜色?这生意还怎么做?”
昌意瞪了林火一眼,“你以为别人和你一样傻啊。虽然名叫‘十二色’,那是因为他们各自有各自绝活,就像‘锦绣铺’,一招龙凤双穿绣法,独步天下。再有‘青纱坊’做纱成衣,那可是世间一绝。还有我们将要去的‘金线司’。他家的金色染布,传闻过去只有皇帝能穿,所制作金线韧性十足。”
林火明白过来,这些坊间虽然用颜色命名,但是却是各有本事。想来统称“十二色”也是为了方便记忆。
“对了对了。”昌意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林火,“你那位柳凤泊,传闻里可是最喜欢穿‘雪悬馆’的白袍呢。”
林火稍稍愣神,他倒是没有问过柳凤泊的衣服是哪里做的。
两人说着,有道一处丁字路口。
昌意饮了口酒,将林火朝做带去,“快到了,再转一处便是。”
林火点了点头,双手虚扶腰间,随时准备应战。可是他目光一瞥,方才发现一个问题,昌意身上竟然没有兵刃。
难道是短兵,藏在衣服里?
谨慎起见,林火还是询问道:“昌意师兄,你便不准备用什么兵刃?”
昌意看了看自己身上,“你觉得我像是带着什么兵刃的样子吗?我的小师弟啊,看来不仅是蠢,眼神还不太好。”
林火无奈苦笑,又问道:“昌意师兄,我们这可是要去干架,你不妨告诉我,你用什么兵刃。我也好……”
昌意摇了摇头,“可别这么麻烦,别的兵刃,我也用不惯,就爱我那把‘竹叶青’。”
林火“啊”了一声,追问道:“你的兵刃,是酒?”
昌意瞥了林火一眼,“有没有人说你蠢得像是一块木头?”昌意连说带比划,“是一柄枪!枪!明不明白?”
林火尴尬不已。他倒是被昌意带到了沟里,一心想着和酒有关的东西,倒是没想到这位师兄也是使枪的高手。
为了缓解尴尬,林火赶紧问道:“既然昌意师兄只用得顺手那枪,也不知道,现在那枪在哪里。”
昌意转过脸去,淡淡说道:“当了。”
“什么?”林火只当自己听错。
昌意面上神色自如,仿佛说的事情天经地义,“我没钱喝酒,就把枪当了,换了酒钱。”他又看了林火一眼,“你堂堂天位,还干不过这些江湖草莽?”
林火只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刚刚对昌意有所改观,现在又轰然倾塌。
没救了。
这酒鬼,绝对是没救了!
说话间,两人转过最后一个转角,一扇小门便在面前。
昌意顿住脚步,眯眼说道:“到了。”
林火看着面前小门,就连块匾额都不曾看到,“你确定?金线司好歹是‘十二色’之一,就这门面?”
昌意微微一笑,“因为……”他突然一掌拍在林火背后,“这里是后门啊。”
林火只觉身后巨力控制不住,一把将那小门撞开。
只见到门后便是一片空地,空地之后木杆高挂,杠上金色布条垂挂,正是金线司晾晒布料之地。约有三四十名精壮汉子,正光着膀子干活。
他们听到破门响动,几乎是在瞬间停下手中活计,全部扭头望了过来。
林火心中咒骂昌意,却还是拔出刀剑在手,“把武梦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