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深想要让林火在马厩稍等,让他将手下亲卫召集起来。
林火自然不允。
人生隔肚皮,更何况是身处敌营,危及性命之事。别说林火不信任孔深,这个孔深见到林火这般激动,可他心中又对林火有几分信任?
信守承诺,也要看对敌对友。
好在孔深也早就想到不可能在这短短一炷香之间内,让林火对他信任有加。他也不让林火为难,只是就近找了一名亲卫,随后便和林火回到马厩,静静等候。
林火左右打量,却没有和孔深进入马厩之中。
万一孔深方才是让人通风报信,他若是还呆在马厩之中,岂不是要被瓮中捉鳖?
剑在林火手中,孔深不得不从。
孔深被林火劫持,绕开一段距离,潜伏在暗处,等待亲卫回应。
林火从一偏僻帐篷后露出一只左眼,右手反握千磨,剑尖便顶住孔深咽喉。
哪怕有半点异动,林火也会选择放弃孔深,然后按照原定计划,另寻机会。
不多时,便有第一位燕军来到马厩,不是左右张望。见到无人之后,那人似是有些疑惑,就在马厩不起眼处站定。
林火没有多说废话,只是将孔深拎了过来,让他在阴暗处观察那名甲士。
孔深只看一眼,立即兴奋出声,“林少侠不要怀疑,这人确实是我亲兵,我们这就……”
林火重新将他衣领拽紧,拉到身后,淡淡说道:“再等一会儿……”
孔深面色微沉,但是咽喉被林火用剑指住,也只能闭口缄默。
却不多时,聚拢之人越来越多,终至三十余人,三三两两之间互有交谈。
孔深低声说道:“林少侠,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些都是我最相信之人,绝对不会认错。你也放心,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对不会向独孤孝告发你。我只想想要和你好好合作。”
林火没有睬他,只是小心观察那些甲士。见过他们之间熟络模样,林火这才拽着孔深,从暗处露出身来。
不远处那些甲士之中,很快便有人发现林火与孔深。发现之人迈步向林火与孔深行来。
“让他们不要过来。”林火站在孔深侧后方,握住短剑那手便在孔深身后。而那些甲士,自然是见不到自家主帅背后那柄夺命短剑。
短剑稍挺,孔深不由挺直脊梁,对纳那些甲士做出下压手势。
孔深部下甲士立即领会其意,各自顿住脚步,或是分散进入马厩。
林火看了孔深侧脸一眼,“看不出来,你很受部下尊敬。”
孔深嘴角翘起,“御下之道,我还是懂得一些。”
林火冷哼一声,“他们若是知道,你要将他们当做诱饵,也不知他们心中作何感想。”
孔深不答,只是在林火身前干笑。
两人之间再无对话,孔深在前,林火在后,两人同入马厩之中。
只有最初那名亲信跟着两人进入马厩。
孔深看了林火一眼。
林火双眼眯起,仿佛是事不关己。当然,他手中短剑不会有半寸偏差。
孔深恨恨瞪了林火一眼,转头那亲信说道:“都到齐了?”
亲信面上露出一丝忧伤,摇了摇头,“王勇和曹松今天早些时候,已经被别人举报,这会儿,只怕是已经被那独孤孝砍了脑袋。”
“这样……”孔深顿了顿,淡淡说道:“若是这样,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我们这些活人,还有更重要之事去做。”
林火余光下瞥,能见到孔深双拳偷偷紧握。
随后,孔深便将自己计划,对手下亲信叙述了一遍。当然他自然没说要将他们这些亲卫当做诱饵。而是将告知他们的计划进行了修改,“到时候,你们紧跟着我,让林少侠为我们开道,我们就能够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有兄弟这么憋屈地死在独孤孝手中。若是未来还有机会,我们定然要让这独孤孝付出代价。”
孔深亲信大受鼓舞,立即抱拳行礼。
他对林火一鞠到底,“谢林少侠仗义出手。”
林火心中踌躇,是不是该将孔深计策捅破出来。
还没等他脑中想得明白,那亲卫已经兴高采烈地马厩,将孔深计划移一传达下去。不过三十余人,全部告知一边,也用不去多少时间。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
马厩之中,再次只剩林火与孔深两人。
孔深再次开口说道:“一会儿,林少侠对燕军可不要手下留情。”
林火深深看他一眼,“我自然明白。”
又不多时,孔深亲卫进入马厩之中挑选马匹。他们最终计划,便是在头马尾巴上烧上火神,先让马群扰乱营寨,随后才能趁乱逃出。
若是遇到追兵,林火答应下来,自然是由他出手。
至于这般安排下去,究竟能够逃出几人,这还是要各安天命。
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将一切准备妥当,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
所有人都已经挑选好战马。
有两骑将绳索绑在自家马上,而绳索末端,便系马厩木栅之上。而在木栅之后,便是军中头马。在头马身后,林火与孔深分作两骑。
头马尾巴之上已经绑上火绳,而火把就在孔深手中。
孔深扭头看着林火。
火把离火绳,只有半寸。
林火望着那摇曳火光,点了点头,“开始吧。”
孔深手腕低垂,火把燃上火绳,火绳飞窜而起。
木栅之外两骑纵马扬鞭。战马向前猛窜,绑紧麻绳骤然绷直。
“嘎吱”两声轻响之后,“轰”的一声,马厩木栅绷断开来。
火烧马尾,头马仰头狂啸,纵身飞驰。
马厩倾颓,马蹄雷鸣再次震响!
刹那间,燕军营寨,又一次陷入混乱泥沼。
林火与孔深在前,身后三十余骑混在马匹之中,朝前蹚出路来。
燕军之中,立即响起敌袭密鼓,还有震天金锣。
他们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快。
众骑没奔出多远,已经有燕军围困过来。
林火低伏在马背之上,暗暗观察。
其实也不难想,独孤孝可不是草包,他就算对马厩防守有所放松,但是应对马厩再乱的方法,必定是早早制定。
同样一种策略,想要让独孤孝完全中计两次,不说全无可能,但绝对不是林火与孔深这种智谋能够办到。
更何况,独孤孝对马厩不是全无防备,他已经委托孔深看管马厩,只是没想到所托非人。
不过林火与孔深之前就已经商量妥当,当遇到燕军围困之时,就应该分头突围。到时候林火与孔深一道,让其余亲卫去做诱饵。他们便能够朝北突围,逃出生天。
然而,就在燕军迅速围困之时,孔深并没有向林火靠近,更没有朝北方突袭。他竟然扭转马头,朝南靠拢。
而在朝南方向,三十余骑,早已汇聚一处。
孔深望向自家亲卫,咧嘴一笑,“林火啊林火,我又怎么会抛弃我手下亲兵?怪只怪你,树大招风。”
他从头到尾,真正想要用作诱饵的,根本不是他手下亲卫,而是林火!
孔深从衣甲之中抽出一块血色方巾,朝着南面亲卫死命挥舞。
那些亲卫见到信号,立即出声高呼,“林火朝北突围!林火朝北突围!林火朝突围!……”
孔深早就料定,在独孤孝心中,林火的性命可比他们重要许多。
林火为饵,他和他手下亲卫,才能有机会逃出燕军营寨。
想到逃离此地,孔深难掩心中激动,顺着众亲卫呼声,振臂高呼,“林火朝北突围!”
然而,一声冷哼从他身后响起。
“孔将军,你要去哪儿?”
孔深全身骤然绷紧,猛然回头,
林火纵马,便在他身后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