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之前穿越燕冀边境一样,在昌意的建议下,林火和武梦混入了商队之中。
当时出发向出国而去的商队总共有三支。昌意到这三支商队的营帐外转了一圈,便为林火与武梦定下了跟随的队伍。
原本林火还有些好奇,昌意是如何这么迅速便下定了决心。这个疑问,直到林火知道这支商队主要贩卖的是什么东西,也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这半个月内,昌意基本就是在喝酒,赌牌与睡觉之中度过。
喝酒自然是正是,赌牌自然是为了酒钱,至于睡觉,如果醉晕过去也算是睡觉的话。
不过在这一路上林火也没有闲着。
他趁着昌意难得“清闲”的时间,将“止息”相关的消息问了个大概。止息,自然是是要止住某种情境。
最常见的,便是将七情六欲中止住某项。也有不常见的,便如昌意这种,止的是“清醒”。但是归根结底,所止情境必须与修炼者切身相关,甚至影响深远。因此,每位止息之人,皆会有一件事物当做钥匙。
闻天用得自然是那鬼面,昌意用得,大概是那个“鎏金舞马衔杯银壶”。传闻中,鬼见愁上任帮主,闭目三十载,不见天日,端是实力深不可测。若是他破开誓言,睁眼相斗,那一剑之威,天人也需退避三舍。
不过止息之人,若是打破誓言,虽然能够得到一瞬无双,却也是彻底废了一身修为。
林火突然想到,这样说来,闻天岂不是要终身不娶?又或是绝不能对任何一个女子动情?
不过转念一想,闻天双修天道与止息,只怕是将止息当做最后的杀手锏来用。这样看来,闻天不愧是武学奇才。
林火又会去想,若是鬼见愁前门主与黄袍老鬼对决,又会是谁胜谁负?
只怕这个问题,每一个习武之人都想知道,可惜鬼见愁前门主已经仙逝,否则也不会有如今鬼见愁的四分五裂。
想到这里,便是令人一阵唏嘘。
林火常常朝北而望,也不知道姜杉在千面的保护下,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他已经让昌意找了门路,给姜杉捎了一封信去,也不知道姜杉何时能够收到。
一路上另外一件令林火烦心之事,便是武梦对他的态度。
虽然武梦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妥,但是林火实实在在感受到武梦的淡淡疏远。这疏远是否是一件好事?林火也说不清楚。
剩余时间内,林火便继续调息体内真元,顺便稳固天位感悟。
半月之后,他们终于穿过两国边境,踏上楚国土地。
从地貌而言,吴国与楚国这会儿并没有太多不同。只是入眼处,屋舍风格确实泾渭分明。
林火等人跟着商队进入第一座商镇,便能发现与北方商镇截然不同。南方商镇更响细腻,若是不去深究商镇的身份,倒也是个踏青郊游的好去处。
众人拜别商队之后,便准备进入城中稍歇。
林火跨马在前,武梦与他并肩而行,昌意则是醉醺醺地趴在马背上,跟在两人身后。若非商队个昌意挑了一匹最温顺的母马,只怕昌意早就从马背上滚落下去了。
对于昌意醉酒,林火也是无可奈何。这时候昌意这位向导既然已经派不上用场,林火也只能亲自上阵,在商镇中左右观察起来。
入眼处,便是两排商铺,构造上便令林火大感惊奇。楚国屋舍不求处处工整,但求整体观感。若是一间屋子单独拿出来看,便是见不到那些在燕国常见的左右对称,或是方正布局。
偏偏一处聚集的屋子,若是看做一个整体,又给人浑然一体的感觉。这些屋子倒不像是由人建造,而是从地里自己长了出来。
这样说来,楚国人岂不是偏重大势?其实不然。
林火仔细去看,便发现楚国人对细节的要求,又到了近乎偏执的程度,几乎每根柱子上必有雕花,无言锐而起扬,偏偏屋角皆挂铜铃,便像是将屋子向下拉坠。
矛盾与统一,针尖与麦芒,这楚国倒是一个令人感觉奇怪的地方。
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到过一个不同的地方,方才知道对世界而言,自己有多么渺小。
林火想到这里,便将目光从那些屋舍上收了回来。他想要找一家酒家打火一夜,偏偏入眼处皆是商贩,不见酒家踪影。
他又是一番寻找,却是又在这镇中发现一件奇妙之事。楚国这些做生意的商贾,显然也是和外面不尽相同。
狄国商贾直来直去,冀国商旅注重效率,齐国商贾喜欢些风雅之物,燕国商人喜爱以小搏大,吴国商贩百无禁忌。
而要说这些楚国商人有什么特点,那便是安静。
林火见惯了那些吆喝买卖,倒是没见过楚国这么斯文的商贾。他们也会推销自己的货物,但都是轻声细语,若是客人不愿买卖,也不会拖拽强求。仿佛人人身上都有股子书卷气。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昌意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行到林火身边,轻声说着。
林火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听说这里是你的祖国,倒是要听你好好说说。”
武梦同样扭过头来望向昌意。
昌意一边将乱发捋顺,一边打了个酒嗝,“若要说一个国家如何,当然要从这个国家历史说起。”
他伸手指向周遭商铺。“你们也都见到了,楚国本身便是一个矛盾,求最大,却又精于最小。论金银,偏偏内敛自持。你们可知道,楚国以前是怎样一个国家。”
武梦皱眉说道:“数百年前,楚国民风彪悍,极力崇尚武功。号称有八百将士,便能够横扫天下。古时有一西楚霸王,更是威震天下,差点将神州大地一统。那一脉,也是如今楚国王族,项氏一脉。”
昌意朝武梦竖起拇指,“曌梦公主,你的史学知道的不错,倒是比这个大字不识多少的木头要好上许多。”
林火面上一红,小声说道:“我还是读过些书的。”
“读过又怎样?”昌意瞪了林火一眼,“你除了自己的名字‘林火’能够写得漂亮,其他哪个字还能拿上台面?”
林火自知书法实在是太差,也是无言争辩。
昌意得意地哼了哼,又问武梦道:“曌梦公主既然知道我楚国当年强盛,可知道我们楚国,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
“因为……”武梦有些迟疑,并未开口。
昌意却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还不是因为当年输给了燕国,被燕国打得屁滚尿流,从此丢了骨气。丢人。”
武梦抿嘴笑着,不知该怎么答话。
昌意从腰间解下葫芦,剥开酒塞饮了口酒,“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楚国重文轻武,才从原本大格局,变成了今日雕琢细节。大与小矛盾而存,气节与利益掣肘互生。这天下,怕是没有比楚国人更加矛盾的存在了。”
林火点了点头,算是有些了解了楚国。不过这些了解也是从昌意口中得知,他此行目的可是为了说服楚王能够出兵与吴国联盟。楚国如今这般重文轻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光是想想这些,林火便觉得有些头疼。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想找个地方住下,让林火好好理清思路。林火自知不算聪慧,便需要花更多时间来思考。
说到思考,倒是有一道人影从林火心中闪过。
他倒是听闻那人如今也在楚国,若是找他商议,或许便能很快想到办法。
但是,一想到那人曾经在九霄所作所为,左徒先生便差点死在他手里。林火只是想想,便觉得心头起火。
别说还不知道那人愿不愿意出手帮忙,就算是那人愿意出手,林火也不愿找他。为今之计,应当先是低调行事。
林火在这里沉思,昌意确却是开口说道:“跟着你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才能找到住的地方,还是跟我去吧。”
说着,昌意便准备上前领路。
却在此时,商铺街尽头,涌出一队褐衣甲士,他们奔到一间商铺外,将店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围商贾见到这阵仗,皆是低头含胸,就连半个胆敢抬头张望的人都没有。
领头褐衣从店里拖拽出一位老者,“老东西,已经宽限了你三日,竟然还交不上税款!老子今天便将你这间店给拆了。”
老人头上白发被那褐衣拽紧,哭喊出声,“将军啊,五税一,实在是交不出来,草民……实在是交不出来!”
“交不出来?”那褐衣将白发老人甩到地上,“老子就剁了你,再去剁了你在牢里的狗儿子!”
“呛喨”一声,那褐衣已经拔出刀来。
老人瘫软在地,根本无所躲藏。
武梦见到此景全然看不下去,就要喝骂出声。
昌意却突然伸手将她衣角拉住。
武梦扭头来看,昌意又朝身边努了努嘴。武梦这才发现,林火已经不在马上。
再去转头观望,林火赫然出现在那褐衣身边,手中千磨出鞘,将褐衣长刀拦下,“得饶人处且饶人。”
刀锋便悬在老者额头上一寸之地,偏偏这褐衣用尽全力,也劈不下去。他根本不曾看到林火如何而来,便已经将他拦住。
周遭褐衣立即拔出刀来,将林火团团围住。
褐衣将领却将他们喝止。
林火凛然不惧,对那褐衣将领说道:“这位将军,只是收税,何必杀人见血。”
领头褐衣显然对林火的神出鬼没有所忌惮,收刀说道:“你是何人?”
林火微微一笑,将老者护在身后,“我只是,无名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