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之时,两人相争,相持不下。
何解?
阔野高空,划下道来,生死相搏。
在场之人,唯有天,地,你,我。
一人倒下……一人活命……
远古尚武,胜者,便是正义。弱者,一文不值。
今日,他们将这决斗搬到战场之上。他人空开维度,别处交战,却将这困兽斗场,留给两人。
一如远古,天高野阔,单枪匹马,生死一线!
谁都不想倒下,谁都不想做失败者!
刀枪,近在咫尺。
黄恩撩起地上污浆,杂汁飞溅,拖泥带血。
吕烽后撤半步,甩枪荡开泥浆。
雪还在下,颗颗点点,混着飞散污浊,黑白相间,浮在空中。
如此一瞬,黄恩刀锋三闪!
军中杀伐刀,只讲快!准!狠!
快!
刀速之快,将空中颗粒,粒粒剖开,却未有半颗粘在刀上!
准!
刀轨之准,三刀分发,却刀刀落在吕烽前手枪杆一处,分毫不差!
狠!
刀势之狠,三刀之力,凝于一点,即便是吕烽神力,也迫得枪尖歪斜,胸腹露出空门!
若是此时用剑,可化劈为刺,直捣吕烽心窝。
然而,黄恩用刀,也只会用刀。
士人配剑,将士用刀,无可厚非。
黄恩再斩一刀,吕烽横枪格挡。不仅格挡,他更是右臂握紧枪身,左臂拽住枪尾,猛然一拉。
硬铁枪杆,被他生生掰开一丝弧度。
黄恩就在身前,吕烽骤然松手,右臂飞甩!
铁枪横扫,枪势猛烈,黄恩是战是退?
需知剑开双刃,却有刀重一边。故而剑利于刺,不耐劈砍。而刀,唯有向前!
军中未有高明功法,更没炫目技艺,所有士卒所学,唯有六字。
进!则生!
退!则死!
黄恩不退反进!钻入吕烽枪围!
于那铁枪临身之刻,屏息一跃,足下污浆黏着而起,与大地藕断丝连。
枪杆擦着军靴下沿掠过,带走星点污浆。
黄恩双手握刀,于空中身展如弓,飞刀下坠!
吕烽双眼圆睁,借甩枪之势,扭转身躯,强行避让。
刀风呼啸,劈入地上黑雪,污秽之物激射而起,溅在两人身上。可谁也不会在意。
这一刀,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吕烽并不抢攻,静守一边,他也不敢贸然进攻,方才那刀,他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不得不说,黄恩短兵相接之能,确实高于常人。
他不觉由衷敬佩,“将军中刀法,运用到如此境界,你确实厉害。”
黄恩听到吕烽话语,似乎也不急躁,抚着直刀刀脊,“他们练四个时辰,我就练八个时辰。自然厉害……”
语音一顿,黄恩皱眉,“我是军中刀法第一,我原想建功立业!然而……骏马先死,良木先伐,宝刀先钝。”
他望向周遭江湖人士,似是自嘲冷笑,“我一柄军中刀,就因最为锋利,而被派下,回了这糟粕江湖。”
吕烽先是愣神,随后叹气出声,“你只见江湖污浊,皆因你心在污浊,未见江湖之清。”
“江湖之清?江湖之清在哪里?”黄恩突然激动起来,“我生于市井乱象,我家人皆是死于江湖人手!这江湖哪里有清?!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那只是戏文里糊弄孩子的说辞,谁又能真正做到?”
黄恩提起直刀,刀尖指向吕烽,“我入军中,就为摆脱江湖,功成名就,成为人上之人!所以我隐忍,终成昂山之首,原以为能功成身退!可是你!”
“你为何要出现!”刀尖微晃,黄恩目眦欲裂。
吕烽暗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雪仍飘,飘落两人肩头。
黄恩似被冰雪拂面,终是冷静下来,“我知道,我等已无回头之路,甚至无多胜算,但至少……”
刀势再起,黄恩窜向吕烽,“我要你陪葬!”
这一刀,他已运起全部真元,足踏地上,身如残影。
吕烽不敢怠慢,同样运起真元。
黄恩攻,吕烽守,转瞬间,刀刃又至面前。
这一刀,却劈了个空。
一刀划空,黄恩只觉胸腹发闷,但他心中更是疑惑,吕烽怎么会凭空消失?
吕烽,非是凭空消失,而是凭空飞起。
身浮于上,枪身在下,枪尖下刺黄恩头顶。
听闻头顶呼啸,黄恩这才想起吕烽会舞空之法,他立即缩身抬头,如同一条毒蛇,盘于地上。
不避,更是伺机而动。
吕烽于空中右臂捏住枪尾,左掌套住枪身,对地多段突刺。
黄恩将眉一展,迎着枪尖,弹身而起。
“当!当!当!当!当!当!当!”
刀枪相交,刀滚枪过,黄恩竟然随棍而上!
吕烽身在空中,施展武艺,不能保持悬空,更无法自行闪避。他当机立断,弃了长枪,用双臂护住身周要害。
“噗!”直刀入肉,鲜血淋漓,却被吕烽肌肉牵住,稍慢一瞬。
吕烽吃痛,却不会放过这等机会,生死相搏,战机皆是稍纵即逝!他赶紧张开左臂,夹住黄恩刀刃,扭腰飞腿,膝击黄恩面颊。
黄恩闷哼一声,受不住吕烽力大,撒手松刀。
两人跌下地来,摔在污秽雪中,滚成两个泥人。
可两人不会就此分开,吕烽一记鲤鱼打挺,站起身姿,拔出臂上直刀,飞速扑向黄恩。
黄恩刚刚撑起身子,吕烽单刀已到脸侧。
却见到黄恩猛然扭头,张嘴一喷。
一口污血,连带两颗断齿,直奔吕烽脸面而去。
这一口污血,黄恩用上真元,断齿敲中吕烽鼻梁。吕烽立刻泪如泉涌,下意识闭起双眼,却突然感到肚腹一凉。
多年习武,让他瞬间收腹,向后躺倒。
这一躺,也让他避过开膛破肚之苦。
刀刃泛映寒光。
黄恩竟在袖中,藏着他那把蝉翼薄刀。他方才激战,皆是为掩饰这夺命一刀!
可惜,吕烽命大!
但黄恩不会就此放弃,他见吕烽倒地,一声狞笑,立即再挥薄刀,要取吕烽性命。
吕烽似是惊慌失措,将手中直刀,直接掷向黄恩。
黄恩格挡直刀,却见到吕烽从他身侧一滚,翻到他侧后方向。黄恩紧追不舍,立即回头,却感到胸口发烫。
低头去看,枪尖捅入胸膛。
吕烽翻到他身后,原来是为了拾起长枪。
生死之斗,胜负,皆在一瞬之间。
身上所有力气,仿佛都从胸膛洞口,向外飞涌。黄恩再难举起刀刃。
飞雪舞,迷了黄恩双眼。
薄刀落地。
吕烽叹了口气,捂住腹上刀伤,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
黄恩突然睁大双眼,沿着枪杆,将身躯拉到吕烽身前,任由枪尖透背而过。
吕烽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黄恩拽住衣领。
他口中满是鲜血,点点滴滴喷在吕烽脸上,“凭什么你们生来富贵?凭什么我受尽磨难?当我受苦之时,你们这些大侠又在哪里?我不甘心!我不……我……”黄恩双手渐渐无力,“我……不……甘……心……”
双手滑落两旁,黄恩双膝跪地,垂首毙命。
吕烽心有余悸,经历方才苦战,他也是脱力,瘫坐在黄恩尸首之前。
他已是无力再动,却也关心战场动向,抬眼去望。
正见到独孤孝,攻入赵恬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