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火看见渡鸦时,他已经将来龙去脉全部想通。鬼见愁为何能够找到此处,也已一猜既得。
“所以,你们两个蠢货,就把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而且是明明知道有人在追杀我们?”姜杉嘴里说着责备话语,脖颈上更是横着刀刃,可他却满脸戏谑,未有丝毫紧张。
“不要废话。”渡鸦低声吩咐。
姜杉依旧笑着,“姑娘,舞刀弄剑多不好,你看此处有雪有酒,我们不如坐下来畅谈人生。”
“闭嘴!”渡鸦低声吼着,手腕用力一些,刀刃划开花袍皮肤。
“好好好。”姜杉乖乖举手,“我不说话。”
渡鸦恨声说道:“若非你手无寸铁,我必杀你这薄情寡义之人。让水玉姑娘等了这么久,一点没有大丈夫模样。”
姜杉脸色稍暗,撇嘴不言。
两人说话间,林火与吕烽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姜杉就在对方手中,只要轻轻一割,他姜家坟墓,就得多一块石碑。
再想想水玉,或许要多两块。
林火眉头暗皱,小心试探道:“渡鸦姑娘,你从岳山一直跟着我们?那鬼见愁……”
渡鸦虽是女儿身,却穿着书生儒服,若让姑娘看来,定然是个俊俏后生,可是如今满面怨恨,令人不寒而栗。
她大方承认,“是我将你们行踪透露给鬼见愁,也是我告知他们,是你杀了武睿,害死鹤老。不过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和柳凤泊在野珍馆杀我族人之时,就应该料到今日因果循环?只要你还未身死,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林火无言以对,他与柳凤泊,对渡鸦一族所做之事自用多说。虽然当时立场不同,但确实是因他二人而死。
可渡鸦一族为心中道义,林火与柳凤泊也是为心中准绳,谁又能说清对错?
林火向前一步,想要好好说话。
渡鸦却挟持姜杉,退后一步,“我知道你剑快,不要靠过来,否则你的好兄弟,必然死于非命。”
林火摇了摇头,恳切说道:“渡鸦姑娘,你我恩怨,是你我恩怨,又何必将别人扯进这趟浑水。你这般作为,又和黑一门有何区别。”
渡鸦听着林火话语,又看了眼身前姜杉,眼神复杂,“若是可能,我也不愿出此下策。可我还能怎样?你会站在那里,等我刺杀?”
林火摇了摇头,他自然不会如此。
渡鸦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言。”
林火叹了口气,“我如今就在你面前。”说着,他便解开腰上刀剑,随意抛在地上,“放过姜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不相信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徒。”渡鸦眯起双眼,单手摸向后腰,随手一抛,丢到林火面前,“只要你自裁于此,我定然不会伤他性命。”
“你要林子自裁?”吕烽已经按耐不住,低声吼道,“你这女人怎么这般狠毒。”
渡鸦不为所动,反唇相讥,“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兄弟,杀我族人之时,是否想过狠毒二字?”
“你!”吕烽眉头一皱,就要破口大骂,却被林火喝住,“烽子,别说了。”
林火弯下身子,拾起雪中匕首,抬头看向渡鸦,“你可会食言?”
渡鸦答道:“鬼见愁,从不食言。”
吕烽嗤之以鼻,“你如今所作所为,也好意思自称鬼见愁?”
渡鸦冷冷一哼,“此间事了,我自然会回鬼见愁负荆请罪。但族人之仇,不可不报。”
吕烽同样冷哼,“你还想活着离开?”
渡鸦微微冷笑,“我知自己并非你俩对手,但只要林火身死,我命丧此地,也是无怨无悔。”
吕烽哑然,“真是个疯婆娘。”
“够了。”林火捏紧匕首,将匕尖指向心窝,“能救姜杉,我甘愿受死。”
何为生死之交?
谁又愿为你,豁出命来?
吕烽一把按住林火手腕,死死不放,“别做傻事。你若死了,我和酒鬼岂能心安?”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姜杉突然开口,“我可还没活够。”
林火和吕烽面露诧异,他们深知花袍为人,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疑虑之下,两人看向姜杉,却看到姜杉朝他们做着口型。
谁……推?
射……我……腿!
林火与吕烽对视一眼,立即心领神会。
那边渡鸦却已等得不胜其烦,冷笑开口,“你们好兄弟都这么说了,还不动手?”
“是啊。”林火看着渡鸦双眼,“动手!”
一瞬之间,吕烽从林火手中顺过匕首,帅臂一挥,正中姜杉左腿。
姜杉痛呼一声,单膝跪地,露出身后渡鸦。
渡鸦大吃一惊,就要挥刀。
林火将全部真元,凝聚于两腿之上,奋力一蹬,电光火石之间,出现在渡鸦身前,一把握住刀刃。
任由利刃划破手掌,亦不松手。
渡鸦见夺刀不得,立即左掌成爪,刺向林火双目。
林火抬起手掌,架开渡鸦左爪,顺势捏住对方咽喉。
渡鸦要害被制,还在挣扎。林火也不顾不上怜香惜玉,运起真元,侧身一甩,将她按在墙上。
渡鸦受真元激荡,又遭重击,顿时丢了左手兵刃,再难反抗。
身后传来姜杉杀猪般的叫唤声,“你这蠢驴!下这么重的手?血血血!我的天,别没被那小娘杀了,被你这蠢驴流血流死。”
“别瞎嚷嚷!我有意避开血脉,你还有精神叫唤,死不了人。”说着,便是撕裂衣襟声响。
林火知道姜杉无事,算是放下心中大石头,重新面对眼前渡鸦。
渡鸦却寒着面孔,死死盯住林火。
林火于心不忍,稍稍松开手掌。
渡鸦刚获轻松,便呸的一口血沫吐在林火脸上,“狗贼,要杀便杀!”
林火看着渡鸦倔强脸庞,“你又何苦如此。”
“苦?你知道什么叫苦?”渡鸦眼眶微红,眼中满是怨毒,“你可知道这些日月我是如何活下来的?你可知道失去所有亲人的苦楚?我多希望,自己能学好本领,那样那日死在野珍馆的就不是我的族人,而是我!”
林火看着面前激动渡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江湖纷扰,你杀我,我便报仇,冤冤相报,何时能了?
人说江湖自由,却不知江湖易入,又能见几人,金盆洗手?
踏入此间漩涡,一生便难脱身。
林火一时之间,只觉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处置面前渡鸦。他只能运起真元,将她击昏,再行思索。
渡鸦被林火真元击在下颚,脖子一歪,便昏厥过去。
林火扶住渡鸦身躯,将她安稳放在地上。
再转头关心姜杉,见到吕烽已为花袍绑上伤口。
林火心中大定。
他正要关心姜杉几句,却听到院外惊呼。
水玉姑娘去而复返,捂着嘴巴,站在篱笆之外。
她见到姜杉惨状,立即推门而入。
姜杉面露尴尬,就要开口解释。可他面上骤然一紧,高声呼喝,“不要过来!”
水玉姑娘停在屋外,面露疑惑。
而屋中三人,尽皆望向她身后。
只因在篱笆门外,还站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水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