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军卷土重来。
在这之前,狄军刚刚截了燕军牢房,将绘利津等一众重犯抢走。谁都不曾料到,在这般夜里,狄军还会再杀回来。
“这里狄狗都不用睡觉吗?”赵恬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如今基本是燕军主寨之中,第一帅将,负责统领全军调配。
山师阴或许之前便已经料到,扬獍绝不会这样轻易罢休。
只是方才姜杉身受重伤,山师阴一直忙于医治,也就没有及时提醒武慎与赵恬随时防备。
但是现在只看几眼,山师阴也能立即得出结论,“这些人应该不是狄军。”
“冀国人?还是齐国人?”赵恬面露不耐,索性摆了摆手,“不管这些了,反正都一样。我只能说他们运气太差,竟然会选择在这里发动袭击。哼哼!”
“这些狗贼。”赵恬冷哼几声,摸着腰刀迈步向前,“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赵恬向前,武慎又看了眼山师阴,不复多言,快步跟上赵恬脚步。
说话间,营寨之中已是金锣大响。
和衣甲士纷纷冲出营房。
冀军运气不好,这是赵恬说的。
说得或许有几分道理。
山师阴没有立即冲上前方,毕竟冲锋陷阵非他强项。如今军中姜杉昏迷不醒,主持大局的重任,自然而然到了他的肩上。
不是自夸。
他若不扛,如今燕军军中,还有几个聪明人能与扬獍抗衡?
或许山师阴所长,在于百年经营,并非军政交锋。与之相比,姜杉更擅临阵决断,权衡人性。而扬獍则是计策连环,一旦开始,便如山巅滚石,再难停下。
但是,红袍儿自认与扬獍也不会差距太大。
他便怀着这般心思,仔细揣测扬獍此时意图。
燕军此处营寨,之前刚刚被猫怔仲一剑劈了寨门,于是正门方向便临时用木桩石块砌垒起来。除了进出不便,事实上比原本寨门还要结实不少。
况且方才猫怔仲那一劈,更是令寨中甲士人心惶惶,反而精神紧绷在,随时准备厮杀。
算来响箭破空,不过炷香时间。燕军基础防线已经配置完成。冀军若是此时还想着依靠奇袭之效,于那转瞬之间攻下营寨,绝非易事。
由此看来,这难道真是扬獍运气不好,决策失误?
山师阴眯起双眼,别人或许会这般认为,但是他绝不相信。
不仅因为扬獍心思机巧,更因为现场疑点太多。
在他思索时候,林火见到战况激烈,已是准备提刀上阵。
山师阴立即伸手将他肩膀拽住,“你不要去。这里只是一记诱饵。”
“啊?”林火面上露出诧异,他原本已经拎起刀来,此刻又收回鞘中,“什么诱饵?红袍儿,这是怎么回事?”
山师阴听着箭羽呼啸,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听说过,声东击西?知东墙强,便作势强攻东墙。而后派遣奇兵,进攻薄弱西侧。”
林火收起面上诧异,同样皱眉凝思,“你这般一说确实有些蹊跷。若是扬獍真要准备夜袭,为何还要在夜袭开始前,发出响箭?这岂不是令突袭效果大打折扣?”
“没错。”山师阴点头称赞,“如今这支军队,定然是得了命令,一直在我们外围游荡。他们便是寻找最容易引起我们注意的地方,随后特意集中于一点发起进攻。以此蒙上我们眼睛。”
姜杉横指军阵厮杀,“他们来势汹汹,我们自然见到眼前敌人,便会思考对敌之策。但为军师者,更应该跳脱眼前,着眼大局。你只见到箭羽呼啸,可近身肉搏又有几人?天黑难见人群,进攻营寨此处,究竟会有多少兵马?而扬獍真正目标,究竟是在何处?”
林火闻言,亦是点头。
他已经能够跟上山师阴等人些许步伐,但是真让他见招拆招,那还不如一剑将他捅了爽快。
幸好,这些活计,有山师阴来完成。
山师阴看了一眼身后营帐,姜杉此时还在帐中沉睡。
他入局稍晚,不仅需要揣测扬獍想法,更要跟上姜杉布局。
于是他捏住鬓角,一边捋动,一边自言自语,“我们到来之前,燕军方才被截走了绘利津。但是,若是我们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武慎与赵恬并不十分在意此事。这说明什么?说明放走绘利津,很可能是姜杉计策之一。”
他低头沉思,“绘利津留在营中确实没什么大用。但是也不至于将他放走。我不知姜杉是如何对扬獍师兄说的。但我相信,扬獍师兄绝不会将此事看得如此简单。他们两人之前会面,很可能是互相算计。只是酒鬼不及扬獍师兄下手狠辣,才会遭遇不测。这样一想……”
林火在一边听着,说到这话,便见到山师阴重新抬起头来,“我知道了!”
山师阴拉住林火手腕,转身便走,“扬獍师兄伏兵,还是要打重犯囚牢!”
林火自然不懂山师阴脑中闪过些什么,虽然跟着跑动起来,却不问追问,“他怎么就要再打重犯囚牢?绘利津不是已经被带走了?”
山师阴一边跑,一边还对猫怔仲喊道:“疯猫,你一起来。”
猫怔仲不言不语,拎刀跟上。
山师阴这才对林火解释,“我能看出姜杉放走绘利津绝不简单,扬獍定然也能看出。而武慎与赵恬都知道,那里只是一个陷阱。如此算来,他们知道人被劫走,绝不会再花大力保护那处,如此一来,重犯牢房便成了营寨最大缺口!”
林火豁然大悟,又看到此处激战,急道:“那我们是不是该招呼慎公子他们?”
“不用。”山师阴立即摇头,“此地虽然是佯攻,但是就我这些时日对扬獍了解。他不会将鸡蛋放在一处篮子。此地攻势定然并非虚张声势,若是我们将部队拉走,他们绝对会趁此机会,将声东击西,变作声东击东!”
林火面露恍然。这些勾心斗角事情,果然非他擅长,不过他也有疑问,“难道我们要和伏兵蛮干?”
两人说话间,已经奔出老远。
山师阴指了指猫怔仲,“有他,难道还不够?”
林火看了眼猫怔仲,面上哭笑不得,“他这天位又不稳定,再说,就便是天位在战场上最多能杀几人?”
山师阴哈哈大笑,“看你那傻样。才以为你开窍不少。我们到了重犯囚牢,难道不会纠集附近兵卒?不过,在兵卒成阵之前,确实得靠你们两人抵抗一会儿。”
林火自然点头,“这些不在话下。”
心有定计,三人迅速朝牢房奔去。山师阴便在路上招呼沿途兵卒,朝重犯囚牢靠拢。
却不是一拥而上,而是磨刀按剑,偷偷埋伏一边。
只等扬獍伏兵到达,山师阴一声令下,便能够将扬獍计谋粉碎。
牢房四周只有一支火把,还在迎风摇曳。而它后方破口,依旧杂物堆积,并未有兵卒打扫。
真被山师阴说中、绘利津一走,武慎与赵恬,并未将此地安危放在心上。
山师阴,林火,猫怔仲,便隐在牢房近处,残垣断壁之后。
而那些被山师阴招呼而来兵卒,亦是隐藏在阴影之中,只等山师阴一声令下。
等待,令人煎熬。
而等待之后,那收获喜悦,令人一生难忘。
林火倚靠残垣,突然耳廓微动。
他听到,那营寨之外,黑夜之中,传来马蹄声响。
冀军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