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火站在“上至城”外,望着熟悉的城墙,不免触景生情。
上一次他来到“上至城”时,正是武睿准备在岳山封禅。
那一刻武睿意气风发。
那一日正是除夕庆典。
那时候,武梦还唤作南柯。
那一夜,真如同南柯一梦。
梦醒时分,武睿成了冰凉尸首,南柯摇身一变,变为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与他之间,只剩下杀父之仇。
或许还有些什么,林火是不敢想的。
时光荏苒,人事变迁,唯有这古朴城墙,青砖垒砌,经历过多少岁月,依旧是这副肃穆模样。
只是没了当年见到时候的积雪,泛绿城墙,也少了许多灵气。
林火也只是在城外小坡上,静静看了片刻,并没有打算进入城中。
一来,他如今身份是朝廷钦犯,入得城中,也就是招惹些没必要的麻烦。
二来,进入城中休整,只会触景生情,更是浪费时间。
林火心急去追山师阴,便不准备在这城中浪费时间。
他又看了两眼“上至城”,便收回了目光,驾着胯下驽马,晃晃悠悠朝岳山方向而去。
路径他都识得,只要从岳山脚下绕过,前方便是坦途。
仔细回想归来,当年他和柳凤泊也正是走了这条路途进入王城。再加上之前岳山封禅之时,林火也摸过周围环境,这次重走,倒是熟门熟路。
岳山不断靠近。
林火一般驱马上前,一边回忆当年情景。
也不知道“野珍馆”还在不在山林之间。不过仔细想想,既然“野珍馆”是罗国手下产业,如今罗国已经伏诛,想来“野珍馆”也已经烟消云散了吧。
林火微微笑着,这望山跑死马的路程,也没有显得如此枯燥乏味。
等他回想起来,自己因为使剑姿势丑陋,被柳凤泊抽得满地打滚的时候。岳山山道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路分两条,一条是绕山而走,另一条便是从正面上到上至宗山门。
其实还有第三条路。
林火望向一个隐秘方向,那里是前往后山的小路。
别人或许不知,林火却已经走过几遍。那时候李尔冉还没死,岳山的红枫遮天蔽日。满满都是回忆,又满是惆怅。
林火望着那小道方向,若是可以的话,他倒是想要上山祭拜一下李老道长。但是看看现在情形,林火也只能无奈摇头。
这一次,他是不准备往那里去了。
他现在只心急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找到山师阴,然后和他问个明白。
不过,很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林火能够顺利从这里经过。
两道人影,从山道上行来。
藏青长袍,遮面斗笠。
两人将林火去路拦住。
林火微微皱眉,即便面前两人未曾说话,他都能感到来者不善。
他左手松开缰绳,虚握在剑柄之上,一边仔细观察面前两人。
除了这身奇诡打扮,最为夺人眼球的,便是那两人的双手。
手指修长,却又惨白如骨,见不到半点血色。
林火觉得这双手,他应当是在哪里见过,仔细思索之下,脑中立即闪过一个苍老生硬,那人双眼浑浊,能够拦下天人一剑,更是与天位猫怔仲,拼得个两败俱伤。
“卞夏!”林火轻呼出声。
却有另一个尖细声音从林火身后传来,“林少侠好记性。”
林火悚然一惊,稍稍回头,便见到另外一人出现在他身后。
凭着林火如今身手,那人竟然出现得这般无声无息。
今日一战,只怕是场苦战。
林火想到此处,不由沉下眉头。
但是将他围困这三人,似乎并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
最后出现那人,对林火说道:“林少侠既然记得卞老爷子,当然也该明白我们身份。我们是代表燕王而来。”
林火见到对方没有抢攻,他也不明白双方底细,自然不介意多些时间观察,便回应道:“你们还能代表燕王?我倒是听说,燕王贴身内宦,只有一人,而那人,唤作卞兰。”
最后那人微微一笑,“梅兰竹菊,总是缺一不可。在下,便是卞梅,另外两位兄弟,便是卞竹与卞菊。”
林火只是扫了他们几眼,心中想着寻何处作为突破口,话中随意说道:“卞兰成了内宦,你们应该已经被处死了。”
卞梅摇了摇头,答非所问,“林少侠,你可知道,我们为何全部姓卞?”
林火略微皱眉,不等他回答,卞梅便自问自答,“一人之下,说得便这个意思。这也代表了,我们只对一人忠诚,且一生不悔。大王的命令,便是天命。如今大王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重获自由,只要杀了你。”
最后三字,卞梅说得轻描淡写。
林火倒是听出他话中不通之处,“你们既然已经离开王城,便是已然获得自由,又何必与我在这里厮杀?明明已获自然,去还求他人给你自由,是不是本末倒置。”
卞梅掩嘴,噗嗤一笑,“我们为何要自由?”
林火面露诧异。
卞梅翘起兰花指,指着对面同伴,又指指自己,“我们从记事开始,便明白这条性命,全部都已卖给王室。”
他又张开双臂,“这普天之下,燕土之上,哪个又不是大王子民,哪个不该为燕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火眯起双眼,手掌已经将千磨利剑握紧。“你想说什么?”
卞梅似是感叹林火愚钝,叹了口气,“我们的身子虽然是残的,却比你们这种在人,更明白忠君爱国。”
对此,林火只能报以冷笑,“我只知道,君已不君,国已不国。”
“冥顽不明。”卞梅放下双臂,垂在身边,“我还想,若是你能够知道悔改,出于礼仪,我们还能给你留具全尸。”
“想要杀我,你们得要有这个本事。”林火拔出千磨,剑指于地,“武莫既然选了卞兰,你们三人的本事,真能将我留在此地?”
卞梅闻言一愣,随后掩嘴嗤笑,“哈哈哈哈,无知也是可怕,大王挑选内宦时,还是个孩子,他看中的只是眼缘,至于实力……”
“咔咔”两声脆响。
卞梅两手成爪,白玉指间,隐约似有红光萦绕,“卞兰,连个屁都不是。”
话音落,一股威压激荡而出。
林火胯下驽马受惊,人立而起将林火抛飞。
对此变故,林火唯有翻身腾挪,飞身落地。
他眯起双眼,望着卞梅方向,“天位?”
另外两人,也在此刻架起招式,真元流转之间,林火更是心惊。卞竹与卞菊也有着一流水准。
林火顶着天威威压,直起腰杆,冷漠说道:“要杀我一人,武莫倒是好大手笔。也好,今天我就杀个天位,给他瞧瞧!”
卞梅哈哈大笑,“真是好大口气,你孤身一人,还想逃得性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曝喝出!话音落!
拦路卞竹与卞菊已然抢攻而来。
林火心分三用,一边戒备卞梅,一边准备拔刀迎击。
便在此时,一串急促蹄音从后山小道而来。
却见到一匹骏马飞驰而至,张开四蹄踹向卞竹卞菊。
卞竹卞菊飞身而退。
又有一道利落身影,从马背上翻起,飘然落在林火身侧。
长剑男装,眉梢含煞。渡鸦冷冷瞪着卞梅,“谁说他是一个人?”
阿呆与阿瓜也从竹篓里跳出身来,面对卞竹与卞菊,呲牙摩爪。